余烬9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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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两份截然相反的战场报告,多年小打小闹可以说承平日久的卫星市诸位大佬都有些犯难,同样,精心策划的劫掠行动漏洞百出各种意外,三位罗刹族的族长也是满脑袋大包硬着头皮想办法应对,只不过,相比他们双方颇有些菜鸡互啄,领导者完全没有危险的开场,留守的春三十娘才是到了真正生死攸关的时刻。

唯一能够依靠的护卫春波已经扑倒在雪地里,她现在只能握着一把高仿格洛克十七,蜷缩在路边的草丛后,咬牙切齿地给自己打气,拼一个保本,拼俩就算赚了!

被夜风送来的声响在坡顶停了下来,显然,袭击者没有贸然冲下陡坡,寒风凛冽积雪厚实的野外环境看似空旷无物一览无余,其危险性相比视野狭小的丛林雨林也不遑多让,关键便在于松软处足以陷过常人膝盖的积雪,这里面能做的文章实在太多。

或许春波光顾带着春三十娘逃命,没想到也没机会设置诡雷陷阱,但是他在临死前发射的那几发信号弹与照明弹确实起到了惑敌的作用,被积雪扑灭之前,这几发弹药因为自身特性着实融化了不少雪水,在光谱镜的视野内便是非常明亮的红外热源,每一个热源再加上春波尸首所在的位置都可能隐藏着袭击者此行的目标。

春三十娘。

没有太多犹豫,先后赶到陡坡顶端的袭击者分别瞄准那些红外热源打起了短点射,在确保所有热源都被子弹起码扫上两遍之后,这些袭击者才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中,根本没给半身冻僵别说暴起拼命,连命都要没了半条的春三十娘动手的机会。

直到陡坡上的声响彻底消散,夜空中才传来如同蜂群般的嗡嗡声,那是罗刹族当下最高端的空战武器——自杀无人机群,机群下后方跟着七八辆坐满了动力装甲兵的驯鹿爬犁,爬犁后面则是两辆由破旧民用车辆强化的‘装甲车’。

倒不是春三十娘那些族人故意延迟救援,实在是罗刹城此番劫掠计划太过重要,但凡好点的装备,比如火箭背包以及背负式迫击炮等等,全跟着船队去了卫星市,要不是担心老巢被白头鹰端了,这些品质性能较差的无人机与‘装甲车’都留不下。

无论如何,救援部队勉强算来的及时,春三十娘捡回了一条命也被雪水冻了个半死,不住地打起了哆嗦,铁青着脸连连咳嗽之后,钻进装甲车的春三十娘强忍不适,对来接应的族人摆手道:“马上联系尚家主!”

话音未落,装甲车内置喇叭里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春家主在么?我们……我们尚家主……死了!她的……护卫全死了!”

话一入耳,春三十娘就觉得脑子里嗡嗡震响,全靠身边人扶着才没倒下!

母神在上!尚明芳就这么死了?!

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白头鹰?

不,不是他们,那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勉强说点中文的洋鬼子如果真有心拿下罗刹城,根本不用弄这么多花活,单凭他们提供给罗刹族的装备,哪怕掺水掺的天怒人怨,拿来强攻罗刹城的话,也足以让罗刹族损失惨重,被迫逃亡荒野去找同族收留。

自家内斗?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旦消息传到劫掠船队起了内讧,船队回不来的几率大增,没了预期的物资支援,罗刹城老弱多半熬不过这个春夏,没人会玉石俱焚。

‘……先别管是谁,能把时间路线地点卡的这么准,多半是有内奸!先稳住局势再说!’春三十娘坐镇指挥或许是个菜鸡,但是她也不是个傻瓜,劈手夺过装甲车里的通信话筒,示意族人将频率换成罗刹城的公共频道,春三十娘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五族留守的副族长听着!五族留守的副族长听着!马上封闭各自坞堡!马上封闭各自坞堡!热气球都给我升起来!调集所有人员据守坞堡警戒!一只油老鼠都不能放进坞堡!立刻马上!收到以后立即发信号确认!”

将话筒丢还给族人,春三十娘裹紧棉服,强迫自己停下向母神祈祷的冲动,抬手推开装甲车的顶盖探出半截身子,迎着冬末仍旧寒冷刺骨的海风四下观瞧,须臾,代表各家坞堡封闭的各色信号弹陆续升空,诗红尚绿礼白周蓝春黄,前四家的信号弹都有,偏偏少了春家的黄色信号弹!与此同时,远方隐约传来的闷响让春三十娘心知不妙,缩回车里命令装甲车加速返程,又在家族频道里呼叫春家守在坞堡内的副家主,连喊了差不多三十秒,喇叭里除了沙沙作响的杂音之外没有任何回应!

坏了!

调虎离山!

这帮袭击者肯定是借着斩首行动调出坞堡内最后一点机动兵力,然后来了个趁虚而入!不仅如此,再次提醒其他四家坞堡注意防备,通信频道里除了杂音之外再无回应!唯一能保持联络的只有两辆几乎贴在一起的装甲车!

这有个屁用!

在机油味厚重的车厢内春三十娘紧咬下唇呼吸愈加沉重,她自认解决技术难题擅长,让她处理战略战术问题,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只不过她现在是罗刹族五家留在城里唯一的家主,硬着头皮也得想办法!

“三发红色信号弹!立刻!”

通信被干扰,春三十娘能做的事情不多,第一时间发射的信号弹是为了确保五族留守人员在强敌来袭时紧闭坞堡固守待援,也让那些散居在五家坞堡周围,来不及撤进坞堡的荒民留在家中不要外出,她现在肯定要返回春家坞堡,利用坞堡里的有线电话联络其余四处坞堡,了解情况见招拆招。

事出紧急,车队不惜驯鹿体力,装甲车也不在乎那点燃油与机械损耗,闷头往坞堡狂奔,眼瞧着就要转入坞堡前的峡湾崖路,一声绝对让人无法忽视的闷响从坞堡方向传来!装甲车自然不受影响,驯鹿却被地面传来的震动以及人类无法听到的次声波惊到,完全不听驭手指挥四下里狂奔!

幸好罗刹族人与荒民对于驯鹿受惊失控都有应对经验,见势不妙纷纷跳下爬犁,仗着冬末积雪尚未消融足以充当缓冲,人员倒是没有受伤,只是枪支弹药散落四处,现在又是黑灯瞎火视线不清,枪弹本身不会发热再被积雪这么一盖,想要及时找回恐怕不太容易。

原本能够依仗的武力这么七折八扣下来,春三十娘手上能用的人只有两辆装甲车、车外挂着的六名动力装甲兵、车里坐着的十二名荒民战士以及还没缓过冷劲儿的春三十娘本人。如果分散一下武器装备,再把爬犁挂在装甲车后面,其实还能多弄些人手赶回坞堡,不过春三十娘觉得这样分散火力可能会适得其反,而且时间上也不允许,她索性让没有装备的人收拢驯鹿爬犁随后赶来,自己则搭乘装甲车先行一步。

拐过熟悉的巨岩,通往坞堡的崖路已经在望,头车刚刚驶上悬路,却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春三十娘被屡次三番出现的意外彻底激出了火气,尖声嚷道:“怎么了?什么情况?”

“家主……前面没路了!”

什么叫前面没路?!这是通往坞堡正门唯一的道路!春三十娘抬手掀开装甲车的顶盖,探头一瞧,硬生生吞了口凉气,在光谱镜的帮助下,她确实没看到那条贴着悬崖的蜿蜒险路!车头前面原本有路的地方塌方了起码十米!时不时还有碎石从岩壁上滚落下来!

看来刚才的那声闷响便是从这里发出的,很显然入侵者为了防止其它坞堡增援春家坞堡,抢先一步炸断了通路!

“走!去应急通道!”春三十娘二话不说坐回车内,娇小身材搭配冷峻面色竟然也有了几分杀伐果断的气势。

但凡堡垒建筑,表面上易守难攻只有一处通路,暗地里只要建设者不是死脑筋,都会留条退路,有的还不止一条,春三十娘所说的应急通道位于坞堡靠近山地那侧,原本是要塞旧址的通风口,坍塌之后被清理出来成为坞堡的应急通道,安装了密码门,只有春家几名资格足够的家主族老才知道密码,强行爆破进入,就得做好通风口坍塌埋人的准备。

春三十娘的命令是下达了,后车却没有第一时间启动,对讲机里传来后车司机略带迟疑的声音,“家主,应急通道在哪里?”

表面上是问应急通道的具体位置,春三十娘的情商自然能品出其中含义,她清楚此时不是说破对方胆怯的时候,索性耐下性子道:“你先退出去,到前面调头,跟在我后面,我带大家伙儿去应急通道!特么的,也不知道哪来的爆缸鼠,专门用这种下三滥偷袭的手段!”

看似随口的喝骂,其实是在暗示对手并没有那么可怕,只不过春三十娘也知道,单纯骂街解决不了问题,相比铁渣城那帮善于打顺风仗,见子弹眼开的枪手,罗刹城这种靠情谊亲情多过利益集合在一起的部属,军心士气肯定更强一些,要不然也不敢去挑战滨海卫星市各个势力麾下依靠利益、权势、亲属关系等纽带集结在一起,号称东亚最强的部队。但是,再怎么坚韧的战斗意志,它也有个上限,比不上旧时代沉淀了数十近百年,真正靠着血火淬炼理论武装头脑的精锐强兵,所以她手下这些战士遇到难以捉摸不知道实力的对手,战意下降也是无可厚非,要不是荒民战士都有家眷在罗刹城讨生活,他们真的不想搏命,直接撂挑子趁黑溜掉,春三十娘也不能拿人家怎么样。

所以,趁着装甲车倒车调头的些许时间,春三十娘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在公共频道里非常干脆的说道:“等下进入坞堡,大家要小心对方的偷袭,我估计这帮人看似凶狠火力猛,实际上只是占了偷袭的便宜,真正的实力肯定不如咱们,要不然早就锣对锣鼓对鼓跟咱们硬扛了,不会偷袭也不会弄什么通信干扰,更不会炸断崖路,这摆明了对方扛不住咱们的回马枪,至多能应对坞堡里留守的人手,一旦两面作战肯定会被咱们解决掉!”

乍一听这话说的确实在理,对讲机里也传来了部下七嘴八舌的喝骂声,军心士气再次壮了起来!

春三十娘这边重新聚拢军心士气,归根到底还是要绕路进入本属于春家的坞堡,白天养那里已经是险象环生命悬一线,能不能得到春三十娘这仨瓜俩枣都两说,没办法,春三十娘遇袭的时候,白天养还在呼呼大睡,无论是雁婆婆还是那个小丫头只想着抓紧撤离到安全区域,都没想到要叫醒白天养。毕竟她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个床伴,相比管饭几乎没有什么价值,至于管理运营一个商会,开拓商路等等能力,在偏远的罗刹城真的不算太有用,所以她一直睡到崖路被炸,坞堡内充斥着爆炸回声与震落灰尘的时候,才在鬼猫银耳如同号丧般的惨叫声中惊醒过来。

好歹也是前商会会长,没有常年荒野里露宿的经历,警惕性多少还是有的,略微幌神之后,意识到情况不妙,白天养柳眉倒树银牙紧咬,弯月美目微微眯起透出屡屡寒光,这个节骨眼坞堡内外某个地方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太低,多半是出了大事!白天养顾不得咒骂抱怨,她翻身下床直扑衣帽间,那里不单是两朵百合花换衣服的地方,也是春三十娘存放装备的所在,只不过春三十娘所有的服饰白天养都穿不下,即便是防弹衣都小了起码一号,硬箍到身上,哪怕白天养的‘胸怀’不算太宽广,她也没办法好好呼吸。

匆匆扫了几眼备品稀疏的衣帽间,白天养挑中了一条带着枪套的皮带,将它绑在了大腿根,又在本就不多的手枪里选了一把NP34,这把枪痕迹斑驳一看就是旧时代遗物,相比白天养简单检查后确定保养的还不错,将手枪插在枪套上,随手多加了把短匕首,接着裹上一件除了遮掩臀腿要害之外几乎遮不住任何春光的睡袍,最后还特意打湿头发的白天养穿好靴子,疾步来到门前,先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隙,探头瞧了瞧走廊里没有什么动静,侧耳细听,坞堡大门方向依稀传来枪声,她这才放出银耳,嘱咐它找地方藏好,接着闪身出门,凭着印象往坞堡的锅炉房摸去。

锅炉房是整座春家坞堡的中心,除了安放小型核聚变反应堆为坞堡供能之外,还兼具控制室与武器储藏室的功能,按理说这种规划实在有些将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意味,可是春家坞堡本就是建立在旧时代军事堡垒的残垣断壁上,只能因陋就简因地制宜,将位于残迹重心位置,构架保存完好并且残留了两道合金门的锅炉房作为坞堡最关键的房间。

现在正门处大概率还有战斗,白天养当然不会披着睡袍,仅凭一支手枪与一把短匕首就去支援,只有到了锅炉房,才有可能联系上外界获取情况同时获得足够的武器装备武装自身。而且按照惯例,这种建立在地下残迹中的堡垒,起码会留下一条撤退密道,白天养也不会蠢到认为密道入口会藏在她刚刚离开的家主卧室,最大的可能当然是在锅炉房附近。

在小心翼翼中快步冲过两个十字路口与三条走廊,白天养距离锅炉房越来越近,沿途却没有遇到任何人,更加证明了白天养的无足轻重,她虽然不清楚坞堡何时遭到袭击,不过也能猜到自己被惊醒之前那些留守坞堡的人员已经撤往相对安全的区域。

刚刚拐过一处弯角,隐约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白天养来不及细想,闪身躲进旁边的饭堂,可惜还是晚了半步,一个粗豪的声音灌进白天养的耳朵,“什么人?!出来!”

心知一味躲闪不是办法,白天养咬了咬后槽牙,先是从门边探出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借着颤颤巍巍地从饭堂门后探出几乎没有浴袍遮掩的上半身,假意惊恐道:“我……我不是坏人……”

迎面走来的两名枪手放慢了脚步,眼见一个头发半湿浴袍半露面容姣好的女人躲进门内,又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尤其是若隐若现的红豆更是让他们没了警惕心,原本平直的枪口稍微往下低了两分,不由地对视了一眼,再转过头,猪哥相几乎同时浮现在二人脸上,其中一个比较急色的枪手紧盯着女人白润的身体,挑了挑眉毛,不由自主地说道:“别怕,我们……也不是坏人……”

说完这话,急色枪手略有些紧张地望向自己的同伴,确认道:“你看……”

“嘿嘿,哥们,这便宜你如果不要,我就不客气了……”

从对方的神态语气中意识到自己春光外泄,这女人面露惊羞的同时赶忙想放下手去拽浴袍,可是面对枪口,这手就有些犹疑,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上下活动间反而让两只白兔蹦跳而出,更是激起了两名枪手的心头火,几乎同时加快脚步,又心有灵犀地同步放低枪口,免得让这女人缩回门后多费手脚,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女人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如刀般锋利!

侧摔、拔枪、开火!

急色枪手压根没反应过来便被NP22一枪命中面门,子弹打进去不过是个小眼,在鼻腔间翻滚爆开,足够强烈的冲击力冲破头骨在脑后爆开了拳头大小的破洞!

真真切切地牡丹花下死。

虽说白天养的体质天生孱弱,全靠药物激素达到普通人标准,身手远不如管饭,好歹她也是商会会长出身,开个手枪打个突击步枪又不需太大膂力,所以自小这枪法就没落下过,靠着子弹喂也能生生喂出个指哪打哪,更别说双方交火的距离这么近,弹无虚发不是难事!

另一名枪手倒是反应过来了,可惜,他从抬起枪口到扣动扳机还是慢了白天养一拍,子弹压根没追上侧摔出去顺势肩背着地翻滚,身形狼狈却行之有效的白天养,任由其从容闪到另一扇门边抬手补了两枪,彻底将这名枪手的临死反击变成了肝脑涂墙!

三枪命中后白天养立刻从门边冲出,来到两名枪手身边快速搜罗起枪手身上的武器装备,赶在走廊尽头响起纷乱脚步之前反身钻进饭堂,一直冲到后厨的角落里躲好。

用浴袍在脸上抹了几把黏糊糊的血迹,白天养半蹲在地上,顾不得浴袍敞开全身上下一览无余,侧耳倾听饭堂外的动静,同时手上也没闲着,借着昏暗的灯光快速整理着手头的武器,脑子里飞速的盘算起来。

从刚才枪手的反应来看,袭击坞堡的人手不是什么精锐部队,或许对方有精锐,但是数量上并不多,只能用在关键位置,所以侵入坞堡后在非主攻方向便派出这种水准的枪手扫荡镇压,而且还是俩俩一组没有配备动力装甲,说明对方即便实力即便高于罗刹城也是有限,甚至在总人数上还不如罗刹城,只是占着某些方面的优势才敢动手突袭。

至于对方拥有什么优势又打着什么算盘,白天养是人不是神,没有情报支持分析不到那么远,不过以她商会会长的见识手段,弄点战术欺诈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就在白天养将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毛猪骨甲套在自己身上,再穿好战术裤扎紧腰绳,纷纷扰扰的脚步声已经停在了饭堂门前,显然闻声汇聚过来的敌方枪手是在打量地上的两名死者,却没有贸然上前翻动他们的尸体,谁知道尸体下面塞没塞压发式的手雷?

“那个谁!说你呢!发什么呆!你!还有你!去旁边房间看看,其余人跟我搜索前进!都特么警醒点!咱们特么的是在打仗!不是你们平日里在车间上工!”带领这帮枪手的是个明显年岁不小的老者,嗓音低沉沙哑,自带威严,看气势绝对属于狠角色。

很可惜,他带的这帮枪手明显不够专业。

话音未落,从敞开的饭厅大门内咕噜噜滚出一颗黑黝黝地手雷,正好贴在尸体边上,还没等狠角色老者与他的手下作出应对,手雷忠实地履行了它的职责,瞬间爆裂成一团灰烟火焰连带飞溅出数十发破片!

不仅如此,爆炸的气浪也将尸体堪堪掀起半边,露出了原本被尸体压住的手雷!

连环爆炸顿时充斥了相对狭窄的走廊,哪怕这些黑火药手雷威力不大,也足以让在场所有人灰头土脸受伤惨重!不仅如此,从旧时代遗留至今的天棚无法承受如此威力的爆炸,不仅是带着照明灯的顶棚,连带棚顶的岩石碎片一起掉落下来,现场烟尘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狠角色当场便不成了,其余十来人或倒或躺愣是没一个能囫囵站稳,烟尘中终于起来个满脸残血泥土的消瘦枪手,惶惶拽着身边的同伴往来路拖去,拖过转角相对安全的位置后,这枪手反身又去扶起两个同伴,另外还有三人伤的不算重,眼见碎石不断滚落整条走廊都有坍塌的可能,陆续起身也跟着消瘦枪手撤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

七个人先是被手雷炸的头晕脑胀两耳蜂鸣浑身带伤,又让落石砸了个灰头土脸眼带重影,彼此间连咒骂的心情都没了,如同七条丧家之犬,惶惶中向着大部队尽快靠拢,三拐两绕来到了距离锅炉房不远的活动大厅中,这里被袭击坞堡的外来部队设置为临时指挥部与军资存放处,不停有人员进进出出,看起来纷纷扰扰,其实没多少人开口说话,从大多数人的表情可以判断,前方战事肯定不顺。

一个身着动力装甲却没戴头盔,看起来身份较高,属于指挥官一级的人物见七人涌进大厅,挥手示意医护的同时快步走上来寒声道:“怎么回事?休息区那边出什么事了?你们一整队人只回来一半?枪械弹药呢?”

“啊?”

攻占而不是直接毁灭一处地下堡垒,从古到今都是一件费力难讨好的事情,因为地下堡垒绝少有空旷的地形,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由房间与坑道组成,在地形上属于天然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以,除非攻入者运气相当好,一上来就干掉了对方的首脑人物,让对方群龙无首昏招迭出,又或者防守者脑子进了水,没有利用熟悉的地形节节抵抗,见势不妙炸路封洞迟滞进攻者的行动,而是收缩兵力固守某个重要的据点,硬生生把需要数十次甚至上百次反复拉锯才能解决的战斗变成了毕其功于一役的决战,否则,这场仗绝对是有的打了。

偏偏春家坞堡遇袭后,春家人所做的应对全是错的,春三十娘一上来就被特战小组打了个险死还生,堡垒内的精锐也因此被调了出去,导致进攻者可以轻松突袭坞堡,并且第一时间炸掉崖路绝了春三十娘以及其他四家人员大举支援的道路,留守人员也没有节节抵抗,而是在正门失守后放弃了差不多坞堡内一半的坑道房间,直接龟缩到锅炉房,企图凭借锅炉房多年来开辟的坚实射击孔与两道安全门负隅顽抗,却没想过袭击者哪怕用添油战术慢慢磨,突破锅炉房的外围防御也用不了太多时间!

如果说袭击者唯一没有预料到的变数,恐怕只有被人遗忘在卧室的白天养了,就连白天养自己都没想到,一时热血上头竟然给袭击者带来了不小的伤害,也成功引起了对方首脑的注意,第一时间开始诘责侥幸逃回的部下。

眼见上司开口问话,换回来的却只有一个简单的发音,回应的枪手正是之前起身救助同伴的消瘦汉子,满脸血污表情迷茫再加上探头侧耳的动作说明他只看出战士的嘴在动却听不到对方说什么,还是身旁的同伴替消瘦汉子回答道:“苏营长!我们被伏击了!人数不明,对方炸毁了通往休息区那边的主要走廊,真是疯了!在地下竟然敢用炸药!刑爷当时就不行了!”

“哼,多半是手雷吧,真要用炸药,你们几个也回不来。”

鼻子里喷出一声冷哼的苏营长年逾三十,眉头上深深的川字纹下方是一双细长的眼睛,再加上异常高挺却略有些拧歪的鼻子,哪怕一张嘴被头盔下沿的护颈遮住,也能看出这位绝对是个心机深沉诡诈等闲不要招惹的人物,见回话的枪手唯唯诺诺不再开口,他也没耐心细问,挥手让几个枪手自己去治伤,又指派了一队人去看守休息区的出口。

这次下达的命令相当明确,守住休息区的出入口,不要贸然进入!但凡有活物出来,第一时间灭掉!必要时候可以炸断通道!

看看,这才是坑道攻防中正确的战术应对,既然确定出事的位置属于休息区,不是首要占领的区域,那就不要纠缠不休,收缩人手先拿下关键位置,毕竟后路已经炸断,苏营长必须谨慎调派人员物资军备,完成既定的战略目标。

占领春家堡垒的重炮阵地。

将那帮多半因为轻敌,在休息区被炸的满脸开花,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的手下丢在脑后,苏营长将注意力转到锅炉房这边,他当然不想亲临火线,可惜不想与不得不做是两个概念。地下坞堡毕竟与地上不同,不加中继器,无线电信号衰减太快,视频同步效果实在太过糟糕。

出了大厅不远便是通往锅炉房的唯一走廊,这里充满了旧时代常见的工业装饰,铁灰色的管道高挂头顶充满了锈蚀,黑沉的漆色早已斑驳,裸露出死气沉沉的水泥白,墙边原本用明黄与鲜红涂抹的地脚线完全风化褪色,在通道上方乳黄色的LED灯照耀下变成了脏兮兮的淡粉色,倒是让地面上的血污更显眼了几分,连带空气中弥漫这呛人的硝烟味一起,都在提醒后来者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攻防战亦或单方面的屠杀。

苏营长来到临时筑起的掩体后面,先是探头看了眼处于静谧状态的锅炉房合金门,目光落在合金门前已经堆叠起来的尸首上,尤其是三具动力装甲兵的尸首让他的瞳孔略缩了几分,回身瞪着负责攻坚的三连连长朴猛,冷声道:“怎么回事?不是将所有射击孔都拔掉了么?伤亡哪里来的?”

朴猛人如其名,身高体壮秃头豹眼一脸的络腮胡,倒是很好地遮掩起他那一口烂到惨绝人寰的牙以及略有些畸形的下颚骨,他狞声回答道:“合金门两侧有翻门式的大口径机枪,打穿甲弹的那种,也不知道这帮荒野杂种哪里搞来的,威力相当大,角度还刁钻,动力装甲肩颈背挨上一枪都扛不住!”

嘶……这种半固定的防御性武器最难对付!还不能闹出太大动静,要不然通道会塌,鬼知道对方备弹多少发!苏营长捏了捏已经皱起的眉头,思量了足足半分钟,按下耳麦道:“老陈!老陈!把定向EMP弄过来!”

定向EMP?!朴猛眼睛一亮,咧嘴笑了,有了这宝贝家伙想要突破对面的防御自然简单许多,重机枪但凡是电控的多半要废,那扇旧时代的合金门搞不好也得松松劲!

这可不是朴猛胡思乱想,合金门这东西看似高大上,其实跟旧时代的电梯门差不多,在设计的时候都要考虑到断电失灵的情况,只有个别极端的设计是断电后依靠机械重力等因素锁死大门,绝大多数设计思路都是断电后失效,可以凭借人力撬开,避免出现困死人的状况。

瞥了眼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朴猛,苏营长冷哼一声没多解释,上面分配给突击营地这种昂贵的一次性消耗品,原本是为了彻底解决春家堡垒的远程炮火观瞄系统,现在提早拿出来对付一套重机枪连带合金门多少有些浪费,但是没办法,人命和装备衡量再三,还是人命重要一些,人打光了,就算控制住堡垒,恐怕也撑不了太久,要是在大部队到来之前被其他四家打个时间差,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定向EMP外表看起来并不起眼,黑黝黝地一个长方形盒子,后端是串联的核聚变电池,前端则是缠绕在一起的铜丝,相比旧时代那些手工制作可以瞬间干掉手机电脑的民用定向EMP,这种相对军事化的设备在结构上其实没什么却别,只不过能源更强体积更大罢了。

鉴于使用空间太过狭小,不想被高量级电磁波辐射诱发全身癌变,开启定向EMP的技术工特意拉了根长长的引线,躲出去起码二十米,要求所有人保持安静,这才按下了启动开关。

低沉的蜂鸣先从箱子中部响起,逐渐变得高亢尖锐直至超出人耳能分辨的最大范畴,就在箱子后方红灯亮起的一瞬间,技工立刻按下发射开关,肉眼无从分辨的定向电磁脉冲立刻发射,走廊上本来还在闪耀的LED灯瞬间爆出火花,与此同时,走廊尽头传来微弱但是还能听清的噼啪声,显然有什么电气元件受到电磁脉冲的影响被烧毁了,紧接着那扇难以破坏的合金门发出了绝对无法让人忽视的泄气声响,连带还吹出一股弱风扬起了刚刚才飘然落地的烟尘。

“无人机!”

两台小型无人机应声起飞,越过还在散热阶段的EMP,迅速飞向合金门,这次试探与之前不同,两台无人机下挂着一大片铝箔,并且拖着点燃的火绳,无论那两挺大口径机枪是用电磁感应、动态感应还是热感应启动,如果没被EMP破坏掉的话,便会被无人机引发,即便是用人眼识别,大片铝箔盖上去,也足以遮挡可能存在的视频头。

须臾,无人机到位,大口径机枪与合金门都没有动静,早已按耐不住的朴猛无需上峰下令,猛地一挥手,他身后立刻窜出一队动力装甲兵全速扑向合金门!

眼见合金门被一点点撬开,内里黑洞洞并没有半点动静,连苏营长也忍不住握拳砸掌,狠声叫好。

成了!

当门缝开到两指宽,撬门的动力装甲兵随手向门内丢了两枚照明弹与一颗视频头,通过无线视频头苏营长与朴猛都看到了锅炉房内的景象。原本预料中剑拔弩张枪口全都对准合金门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整个锅炉房空荡荡的压根没有人,借助照明弹的光亮可以清楚看到出两个闪着安全灯绿光的通道口。

其中一个应该是通往春家坞堡的生产区,另一个便是苏营长此行的目的地,春家坞堡的重炮阵地,控制了那里,这场突袭战便赢了八成。

让苏营长与朴猛庆幸地是,两处通道口都堆着数量不等的炸药,很明显坞堡内的春家族人终于意识到没有青壮战士顶在前面,仅靠近两千老幼妇孺是守不住坞堡的,还不如炸掉通道玩无赖战术让进攻者慢慢挖土去!结果却没想到苏营长这边直接上了EMP,连带将引爆炸药的遥控器都破坏掉了!

调派人手拆除炸药同时守住生产区的通道口防止春家人狗急跳墙,命令全副武装的动力装甲兵穿过锅炉房开始向重炮阵地搜索前进,苏营长起身返回大厅,准备安排其余两个连转移阵地,以锅炉房为中心彻底控制春家坞堡,沉闷的爆炸声夹杂着隐约的枪响叫嚷声从大厅方向传来,耳麦里隐约响起留守人员的通报声,“营长,抓到个搞破坏的!”

特么的嗑松塔嗑出个老鼠屎,哪冒出个搞破坏的?!苏营长面色阴沉疾步快走冲进大厅,略微扫视便看见大厅角落里存放炸药的地方熏黑了大片,箱子破碎炸药凌乱还有几个倒霉蛋带伤,明显是有人企图引爆炸药却失败了。

哼,土包子就是土包子,惰性炸药不用雷管根本炸不了!

见营长返回大厅,有俩枪手拖着个衣衫破烂几乎要蜷缩成虾米的家伙来到苏营长面前,正声道:“营长,就是她,一女的,之前不知怎么混在受伤的兄弟里面,刚才想在炸药上搞事情,结果被咱们抓了。”

女的?苏营长略微歪头打量着结结实实挨了顿打,尚未鼻青脸肿咬牙硬撑的女人,恍惚想起来了,这不是刚才装聋作哑的那个受伤枪手么?嗯,把脸抹的乌漆嘛黑,脑袋上缠着破布,又有没开口说话,似乎嘴里还塞了东西改变脸型,不仔细看确实被她蒙混过去了,没想到是个女的。

没错,这女人正是白天养,她之前换上敌人的衣服之后制造混乱,靠着多年女扮男装的经验混在了伤兵中,赌的便是这帮家伙彼此间不是很熟悉,只要过了前线交火的位置,没准可以从正门混出去,到时候再想办法联络其它坞堡或者找机会回老疤头那边,毕竟白天养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罗刹族人,甚至都不是罗刹城的人,要她为了春三十娘死战到底,对不起,换成生死之交灵肉融洽的管饭或许还有可能。

没成想第一步第二步都很顺利,可是崖路那边竟然被这帮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混蛋炸断了,返回伤兵身边混的了一时混不了一世,白天养又不是熟悉坞堡知道暗道的春三十娘,别无他法,只能咬牙制造更大的混乱,鉴于这帮家伙是突入作战,全副武装大部分弹药都带在身上,奋力杀伤一两个于事无补,制造的混乱相当有限,手头仅剩手枪与俩黑火药手雷的白天养能选择的目标也只有破坏通信器材,或者堆放在大厅角落里用于爆破的炸药。

本以为EMP发动吸引了众人大部分注意力,自己引爆炸药最不济也能弄塌大厅炸出离开坞堡的通路,没成想这帮来路不明的家伙竟然壕到了使用惰性炸药的地步,没有专用雷管根本无法引爆,白天养机关算尽也只能落得个暴露被俘的下场。

眼见堡垒就要拿下,苏营长没兴趣从白天养口中追问什么情报,哪怕她是罗刹族女人也一样,索性抽出手枪顶在白天养的脑门上,白天养强忍面临死亡的颤栗,认命地闭上了眼。就在即将扣动扳机的一瞬间,苏营长看着对方似乎没有畸形的五官以及脖颈胸前白皙的皮肤,脑海中闪过一个罗刹族女人姿色确实都在水准之上的古怪念头,索性改了主意,收起枪吩咐道:“拉下去捆结实了,回头等拿下坞堡就让弟兄们彻底放松放松,受伤的弟兄们先来,懂?不过在这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碰她,伸手指的剁手指!伸兄弟的剁兄弟!”

“是!”

其实这俩枪手抓住白天养没吓死手而是留了她一命,多少也是对白天养起了想法,这女人的姿色确实在水准之上太多,他们平日里等闲玩不到这种级别的货色,只是碍于身份低没办法提出要求,所以才弄了点小手段,预先扯破了白天养的上衣。

现在小手段奏效,两人乐呵呵地拖着白天养来到大厅的角落里,特意选了个无人注意的位置,扯烂衣服当布条将白天养捆了个结实,期间免不了揩油一二,算是先赚点利息。

此时的白天养眼帘低垂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任由两人上下其手也没有反抗的欲望,暗地里却强忍着身上各处的伤痛思索逃脱的办法,只是转瞬间换了十几个念头,却没有一个能实施的,哪怕现在自己身处大厅角落,暴起伤人只要动静不大也不会引起其他人注意,可是白天养不是管饭,没有改造人那样的力量身手反射神经,逼不得已只剩下色诱一条路能走了。

算了,就当被狗咬了!

听到这两人已经开始商量等下先去搜刮战利品,白天养知道不能再等,要不然这帮家伙彻底控制坞堡局势之后,自己哪怕长了三头六臂恐怕也活不到天亮!

借着对方捆自己双腿的动作,白天养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哼吟。

这声哼吟足以让枪手大咽了口唾沫,看着白天养修长笔直的双腿发愣,心里翻腾起某些男人都会有的冲动,只是碍于营长权威,心头还是有点踌躇。

白天养透过淤肿的眼皮缝隙看到对方的表情,心中冷笑对方是猪头之余,火上浇油般地轻叫了半声,却将后半声噎进了嗓子眼里。

嗯?自己眼花了么?还是眼眶挨了一拳,现在看东西都重影?怎么看这俩混球身后的影子活起来了?

血光飞溅!

毛发黝黑肉垫静音尖爪锋利,最善于林间潜伏的杀手在灯火摇曳视野凌乱的地下大厅里依然致命!狭长的身影闪电般暴起,双爪左右划过两名枪手的咽喉,爪尖锋利到对方喉管血管瞬间被切开,吸不上气说不了话才惊觉自身已经受伤!

鬼猫伸爪银耳要命!

银耳固然有超过同类的智慧,却也不会考虑什么引起内乱平衡双方实力让他们内耗之类的复杂想法,潜伏进大厅救下白天养的逻辑其实非常简单。

报仇。

管饭与白天养承诺过,时机成熟的时候,给它机会向周宝亮讨还父母亲族的血债,白天养自然不能死在这里,至于管饭现在几乎融入了罗刹族,报仇的事情似乎遥遥无期,银耳却不会想那么多,反正开春去附近山野找几只毛顺体壮的剑齿猫或者尖牙猫留个后,银耳到时候无牵无挂,想怎么报仇都可以,但是少了管饭与白天养这俩庇护自己的两脚兽,银耳心知想要自由出入坞堡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两脚兽会使用的古怪东西太多,哪怕自己可以任意变换皮毛颜色也可能被两脚兽发现。

所以,白天养不能死。

管饭南下鞭长莫及,春三十娘失联生死未卜,白天养咬牙色诱也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反正这破烂世道多活一天赚一天,少活一天也无所谓,她千算万算真没算到自己竟然被银耳救了一次!

人在生死攸关之际要么呆傻僵直错误百出,要么思如闪电反应逆天,白天养在铁渣城磨炼多年,显然属于后者,银耳现身突袭两名枪手抹了对方的脖子,白天养瞬间作出了正确应对,虽说手脚都被绑紧,她仍然努力用膝盖顶住扑向自己身上的枪手,接着极力扭动腰胯将这个口中呵呵做声死抓着伤口其实已经气息涣散的蠢货掀到靠墙那侧,与此同时银耳已经借着白天养的身形做掩护挥爪滑开捆着白天养双腿的布条,刚好可以让白天养躺在地上转了些角度,抬腿夹住第二名倒下的枪手,将双腿盘在对方腰胯处控制对方的身体不要乱动,顺带也避免这家伙喉管喷出的鲜血落在自己脸上。

大厅其余位置如果有人撇过几眼,看俩人的姿势也会以为这俩枪手欲望上头不管不顾开始胡搞俘虏,反正锅炉房已经拿下,整个坞堡只剩重炮阵地尚未得手,提早庆祝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不等这个倒霉枪手彻底断气,尽力扭动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方便银耳撕开布条,白天养咬紧牙关柳眉倒竖,愣是凭借自己与普通女人差不多的力气单手擎起了身上又臭又重的男人尸首,从尸首胸前背后外带腰间摸出了不少‘好东西’。

她自认尽量做的隐秘,即便大厅内因为之前的战斗与爆破导致日常照明不足,不少地方点起了火把,光影跳跃进而影响视线,旁人却也不是瞎子,不少人还抱着看戏的心理时不时往白天养这边瞥上两眼,刚开始还以为趴在白天养身上的枪手是找不准位置或者还在压制身下的女人,过了三两分钟,这枪手还没什么动作,是个人就会意识到情况不对。

“哎!你小子要是不会做,让我来怎么样啊?!”

听这话似乎是在调笑枪手无能,语气里却带上了几分警惕的意味,即使被尸体遮掩了视线,白天养也知道自己的举动引起了怀疑,干脆点说,她再次暴露了。

收腿猛蹬,翻身开火!

白天养的战术动作很标准,就是力气不足,推开尸体的速度比普通人快不了几分,其实她还不如直接从尸体腋下探出枪管连连开火,先声夺人迫使距离较近的几个枪手寻找掩体,顺便拿尸首当盾牌,不过那样一来,对方发射的枪弹威力足够的话,也可能将尸体与白天养一起串成肉串钉在地上,甚至可能更遭,子弹会穿过尸体后在白天养体内翻转横飞爆开大洞,毕竟这帮枪手装备的手枪步枪全都是尖头高速弹,主要目标是击穿从胶皮、毛猪骨甲到旧时代凯夫拉材质的各级防弹衣,以及对动力装甲相对薄弱的部位造成威胁。

所以也不能说白天养此时的选择是错的,无非就是看运气好坏罢了。

肩、腿、腰侧骤然一凉紧接着剧痛传来,翻身躲进大厅立柱后方的白天养颓然放下了打空子弹的手枪,眼瞧着散落在地,距离自己两步远却难以伸手去拿的几颗手雷面露苦笑,那是她努力躲避时从怀中掉出来的。

看来,即便银耳借助变色皮毛潜伏在不远处的枪手尸体旁伺机而动,自己也难逃一死了。就是不知道现在投降的话,对方会直接给自己一个痛快,还是任由自己这样伤口流血不止,不断折磨自己的身体直到慢慢死去?

恍惚间,在枪声骤停的几秒钟间隙里,山穷水尽的女人似乎听到了一声嚓响。

似乎是手雷拽开拉环的声音。

看来对方还有第三个选择。

也不错,起码比中枪快一点。

有句俗语说的好,真正的大鳄都潜在水下,摆在台面上互相大眼瞪小眼扯皮吹水看似能决定滨海卫星市大小事务,包括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海盗船队,到底该不该动用远程火力的几位高层,其实都属于空心大佬,真正掌握权柄的人物,是不会轻易冒出来扯皮的,尤其是这种视频会议。

“……要我说,咳咳,我说啊,各家仓库各家管,港口又没什么东西,几个破龙门吊才多少钱,干脆让港口的部队撤下来打水泥堡垒,这边再添点人手夹攻一下,验验这帮海盗的真正成色。”

别看自己亲侄子是个草包,之前还差点蠢死在铁渣城,能成为保安队的大队队长,武大锤绝对是个精明人,他的话赢得了大部分与会人员的赞同,这帮家伙的权限‘不高’,添油战术恰恰在他们的权责范围内,况且折中打法没什么不好,胜败对身后的老板都能有个交代。

左右死几个手下,还不一定是谁家的,何乐不为呢?

一样没实权好歹也能做半个主,身为保险库负责人,已经摸到了下任总座位子的范组长,摸了摸日益稀少的发际线,看着屏幕上一张张或肥头大耳或尖嘴猴腮或道貌岸然的面孔,突然有点意兴阑珊,这些人的级别足以接触到那个女人的资料,很清楚最近这一年高智慧变异生物族群频频异动,背后肯定有问题。在这种敏感时期,只要有一件不和常理的事情出现,哪怕是看似不值一提的海盗攻城,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对待,偏偏他们都想着和稀泥,想着撇清责任。

也对,除了滨海卫星市总工会之外,这些家伙都可以算得上不请自来的外来户,保安队的总部在复兴市,CW公司的总部在海外,即便是东亚分公司的总部也没进驻卫星市,而是建在附近的一处市镇,这还是距离卫星市最近的两个大势力,其余那些至高城、沙丘自治领、美利坚浮岛以及天选教等等,都是派驻人员建立分部维持商队交易物资,即便他们的先辈当初为了在卫星市临近的废墟里分一杯羹,差点引发东亚地区毁灭性的战争,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当初在卫星市附近废墟里获得的技术物资大多数已经吸纳干净,剩余部分辐射剂量太高,现有价值不大。况且,现在的管理者脑袋上普遍都有个‘婆婆’压着,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哪怕丢了卫星市这份基业又如何?崽卖爷田心不疼啊!

略微叹了口气,范组长正想请示总座动用重火力,毕竟卫星市名声在外,要是被海盗骑脸,那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这帮外来户或许不在乎,总工会不行,让人看轻的后果难以预料!

正当范组长拿起通话器的时候,左手边的电脑屏幕上已经弹出了来自总座的短信,就俩字。

立威。

总座虽老,眼光依旧。

怀着这样的感叹,范组长心中生出几分豪气,干脆道:“虽说诸位在卫星城住了多年,毕竟也算是客人,这批不知道从哪里来捻虎须的海盗,就由我们总工会出手教训吧,不过,重炮团的指挥权必须先交到我们手里,诸位怎么看?”

范组长的话夹枪带棒,肯定不好听,不过这帮‘媳妇’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没脸没皮那是基本功,也不跟范组长在口头上争锋,脸面才值几个钱?所谓的城防重炮不过是各家淘换下来的老古董,膛线都快磨光了,凑到一起壮壮城市声威顺便对付年复一年的荒兽群罢了,全都炸膛都不会心疼,再加上消耗物资的不是自家出,回头跟上面怎么都好交代,进而纷纷面色诚恳地开始添柴。

“总工会家大业大,执卫星市牛耳,佩服佩服。”

“那我们就坐等范组长凯旋的消息了!”

“哎呀,老范啊,都什么年纪了,还有一颗赤子之心,我替贸易区的大小商家先谢谢你了!”

哼……一群怂货,要不是这帮家伙背后都站着个庞然大物,范组长有上百种方法玩死他们顺带统一卫星城!

心里不屑一顾,表面上还要维持起码的礼貌,范组长打着哈哈跟这帮高层结束了会议,没到半小时,各家交出重炮指挥权的确认信息已经送到了重炮团所在地,接下来的步骤简便了许多,飞艇、螺旋桨侦察机、无人机同时出动,开始立体化侦查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海盗,很快,反馈信息便发送到了重炮团驻地与总工会总部。

由于夜黑风高,对方船队上部属了电控的对空机枪,空中侦查不敢太过靠近,从目视侦查的结果推断,船队里应该有两艘来自旧时代的油轮,肯定经过武装改造,这玩意在当年算不得什么,放在当下绝对是不好惹的狠角色,就是不知道维护程度如何,船上的火炮还能不能打响。

无论如何,总要试探一下。

暂时平静的夜幕又一次开始躁动。

奴工们喊着号子将在重炮从掩体中沿着早已架设好的铁轨推了出来,黑黝黝的炮口几乎融进了夜色里,一枚枚壳体略带锈迹明显经过重复使用炮弹推进炮膛,炮手按照测地诸元计算出的数据调整好火炮的射击角度,随着炮官一声令下,足足二十七门重炮在炮手们猛拽炮绳后轰然开火!

炮声隆隆烟尘四溢,尤其是炮口冲出的巨大火球几乎能在瞬间盖过照明用的探照灯,任何人看到这一幕,哪怕是能从旧时代穿越过来的家伙,也不得不承认,谁敢跟滨海卫星市过不去,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什么?你问命中?

有气势就够了问命中做什么?

一定要知道?

看运气。

没办法,重炮的威力再怎么不可小觑,在经历了百五十年的雨雪风霜之后,采用半滑膛半线膛模式发射出去的炮弹至多只能达到原本设计射程的三分之二,甚至还不到。不少炮弹在半空中就开始翻滚,命中率根本不用指望,命中了也不用担心,姿势不对屁股落地崩不响的哑弹有的是,如果正巧落脑袋上还炸响了的话,那只能怨你自己出门没看黄历,脑袋上落了蝙蝠屎。

三轮齐射之后,无论炮手还是奴工,随着几声急促的哨响全都撒腿四散奔逃,仿佛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短短十多秒的时间,腿脚最快的已经窜出去四五十米,反应稍逊的也跑出了二十米开外,整个重炮阵地顷刻间空无一人,只有炮击掀起的烟尘还在缓缓地飘落。

当最后一名奴工纵身一跃,跳进了早年便挖好的战壕里,踩着稀烂冰冷的烂泥蜷缩身体等待海盗船队的反击,重炮阵地仍然是静悄悄的,连浓重的硝烟味也随着夜风消散殆尽,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足足三五分钟才陆续从壕沟里探出头,炮兵们的目光最终都落到了炮官身上。

炮官心说你们看我也没用啊,我就是按上面指示办,虽说三炮过去冲进战壕多半是为了躲避对方的反击,可是我也不知道半天没动静该怎么处理啊。

好在能当上这个炮灰官也算有点见识,只不过抽签运气不好才不得不顶上来当炮灰,所以炮官多少知道下情上推上情下达不做不错的道理,抓起对讲机便开始哇哩哇啦。

什么?没动静?范组长接到报告的第一个反应是对方不上当?还是说船队是在诱敌?又或者这个船队真的外强中干没有超视距炮击的手段?!

用重炮轰击在海面上巡弋的船队,先不提这些海盗船始终游离在重炮射程之外,就算重炮的射程能够威胁到这些船,再有飞艇、螺旋桨飞机做前线侦查,可以提供炮击参数,那也是徒费弹药罢了,毕竟那些重炮到底是什么根底,范组长一清二楚,落到港口的地面上,殉爆几率还高一些,往海上打?很可能连个响动都没有。

所以,用重炮阵地做诱饵,引诱对方耗费一轮火力——很可能也是唯一一轮超视距火力,再动用总工会手里的好家伙来个一锤定音才是当下最佳选择。

应该说范组长能坐稳计划组组长的位子,无论战略还是战术分析方面都有些手段,只不过最终决定权都在总座手上,像这次可以自己做全权决定的机会少之又少,范组长也明白,这是总座给自己的考量,办好了,等于半个屁股挨上了总座的位子,办不好自然一切休提。

有这样的压力在肩,范组长扫了眼几乎与重炮阵地同时递交上来的侦查报告,强忍住亲自联络的冲动,提醒自己这样做有失身份,他抬手按下桌前的通话键,让秘书去联系那帮开着飞机飞艇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贱民,告诉他们再不弄点足够清晰的夜拍信息出来,就别想在卫星市混下去!

上面说七分,下面做十分,罗憨子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人用耳麦吼道耳朵疼痛,探头看了眼座舱下方黑乎乎一片偶尔会有丁点亮光闪现的海面,罗憨子知道那个该死的海盗舰队就在下面,说不准枪炮上膛只等着有人冲上去送死,而自己却要该死地让秦大哥俯冲下去,抵近侦查舰队的情况。

如果是白天就没这么多麻烦,飞艇加望远镜足以看清楚对方的行动,偏偏现在是夜晚,飞艇速度太慢贸然靠近船队百分百会被揍下来,也只有螺旋桨飞机低空侦查才有可能获得情报,只不过这么做风险也不小,有胆子来滨海卫星市搞事的海盗舰队,难保不会有电控速射炮之类的近卫大杀器,只要对方的雷达盯住目标,别说螺旋桨飞机,就算是超过音速的导弹,也是白费。

只可惜罗憨子也好,秦大哥也罢,都靠着这架螺旋桨飞机讨生活,也只有卫星市这种大地方才会找到足够养家糊口的生计,诓骗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罗憨子还是抬手拍了拍秦大哥的肩膀,罗憨子切到机内频道,沉声道:“刚刚工会给咱们下了死命令,低飞侦查,一定要看清楚船队上面装备了什么武器。”

“子弹提了多少?”略微沉默之后,秦大哥反问道。

“三千,不过是步枪铁壳弹。”

“三千不少了,博得过!”

咬了咬牙,罗憨子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酒瓶,仰脖灌了剩下的半瓶蘑菇浆,来开座舱盖将瓶子丢出座舱,关盖的同时狠声道:“干了!灯下黑?”

“灯下黑!”

“好嘞!”

话音刚被呼啸地寒风吹散,秦大哥轻推操纵杆,这架宛若雨燕般轻盈的螺旋桨单翼机骤然开始俯冲,向着黑漆漆甚至都辨识不到波浪起伏的海面俯冲!

此时恰好夜无星月地无光,单翼机的座舱里只有几个简略的仪表盘还闪着微弱的光芒,秦大哥紧盯着高度刻度,那双比常人大了起码一圈的双手死死握着操纵杆,坐在他身后的罗憨子从座椅右侧的夹缝里掏出一只扩口单发枪,都不用特意去看,顺手从座椅另一侧摸出一发几乎有成人拳头大小的‘子弹’塞进枪口,只等秦大哥的下一步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秦大哥忽然猛拉操纵杆,飞速俯冲的机身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拴住,骤然减速几乎要在空中停滞,紧接着变俯冲改为平飞,两个人也是眼前骤然发黑鼻腔里冒出淡淡的血腥味,就在飞机改平贴着海面前蹿的同时,罗憨子探手拉开座舱盖,对着夜空抬手便是一枪!

呲~~~

令人牙酸的声音带着啸叫冲上高空,数秒之后,一团异常明亮的火光出现在船队上空百十米处出现,即便无法将随着海浪起伏的海盗船队照到纤毫毕露,也足以显露出船队的真容!借着照明弹吸引对方注意的同时看清虚实,等这帮海盗反应过来,再慢的单翼机也飞远了,这便是秦大哥祖上传下的夜战侦查法,俗称灯下黑!

确实,几乎所有在甲板上的人都忍不住抬头去看夜空中突然出现的光亮,罗憨子正好看到十数个人影在甲板上忙碌,大概是被照明弹转移了注意力的缘故,这些人借助简易龙门吊吊起的一根细长管子顿时失控滑出了甲板,直插进水中,瞬间就被海浪吞没了,不仅如此,滑出甲板之前翘起的一端还戳破了甲板上的‘炮塔’,很显然,那玩意根本就是用木头板子伪造的!

这么短的距离不用发电报,罗憨子直接切到工会频道呼叫道:“海盗船在拆炮管!船上的炮是假的!重复,他们船上的炮是假的!”

这消息传回去,三千发步枪铁壳弹是稳赚了!

还没等罗憨子心头的喜悦达到峰值,单翼机右侧的一艘大船上忽然喷出了火光!紧接着始终萦绕在两人耳边的轰鸣声明显强减弱!哪怕飞机在秦大哥的操纵下尽量拔高,仅仅十几秒之后,代表发动机运作的噪音消失无踪,飞机进入了令人恐惧的滑翔模式!

特么的,这算不算有命赚没命花?照明弹的余光尚未散去,罗憨子看着逐渐迫近的海面,咬紧牙关开始检查身上的安全带,接着又探出手替仍然尽力维持飞机状态,准备海上迫降的秦大哥拉紧安全带,剩下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了!

“海盗船队上的炮是假的?消息确认了么?”在屋内踱步的范组长径直扑到桌前,抓起对讲机追问道。

“没办法确认,侦察机发回消息后就被击落了,不过飞艇上的报告佐证了侦察机的话,那些海盗在拆除甲板上的东西,改变船只外貌!”

外貌?那叫外形!

无暇矫正秘书的口误,范组长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拆甲板上的东西?是伪装板吧?难道被重炮吓破胆了准备更换外形逃跑?愚蠢!都什么年代了,海上哪有那么多船队可以给他们提供掩护?

不管了!动手!

重炮砸海港连带轰击靠岸的海盗船不过是在诱敌,既然对方没反应还搞出个拆卸船只伪装的动作,怎么看都是给总工会立威的机会!

“组长!飞艇传回消息,船队释放了烟雾,面积很大,屏蔽了热源探测!”

“好!调动工会远程火力!”范组长拧身坐到电脑前,调出时间与核对表后,联系信息中心下令道:“时间,二二零七,射击密码,三五九七!”

“是!”

放下电话,范组长跌坐在椅子上,作出重大决定后浑身松软的同时忍不住也吐槽了两句,无论是给侦察机下令还是命令自家远程火力开火都不用这么麻烦多好,直接蹲在工会信息中心会减少许多流程,不过那样的话,就无法彰显自家地位让那帮泥腿子心怀敬畏了。

坐在老板椅上转了一圈,预计时间差不多了,范组长起身来到窗边,抬手推开窗户,在寒风涌入室内让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的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总部西南角,距离办公室百米开外的一串水泥碉堡,那里是总工会最有威慑力的火炮掩体,此时,接到范组长的命令,从掩体中缓缓驶出了足足二十门自行火炮!这种口径为的一百二十二毫米的自行榴弹炮代表了旧时代最后的荣光,比之前空有威势却没杀伤力的五四式重炮整整先进了两代,射程达到了令人恐怖的十八公里!尤其是将自行榴弹炮的动力源从柴油发动机换成了核聚变电池之后,这种达到人类暴力巅峰的武器集杀伤力与灵活性为一体,连射带跑非常流氓,在炮战中的优势相当大。

有多久没见到一二二发威了?范组长迎着寒风,精神愈加抖擞,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登上总座的位子,驱逐那帮不请自来的混蛋,彻底掌握滨海卫星市进而将整个东亚踩在脚下!

橘黄色的明亮火球猛然出现在西南角的炮位上,还没等范组长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连串的火球接连腾起,紧接而来的轰鸣声几乎刺穿范组长的耳膜,然后便是爆炸产生的强烈冲击波,不但震碎了范组长身侧的玻璃窗,也将这位还没从掌权美梦中彻底清醒的总工会高层掀翻在地!

见鬼,发生了什么事?炮位殉爆么?难道是哪个装填手摔了炮弹?!

就在范组长顾不得脸上还戳着玻璃碎屑,翻身站起扑向办公桌手握对讲机的那一瞬间,第二轮爆炸接踵而来!这一次的威力比刚才还大,刚刚抓住对讲机还来不及开口的范组长再次翻身摔倒,这下他也明白过味儿来,还追问什么情况啊,小命要紧,先逃命再说!

起码也要离开挂着玻璃窗的办公室!

正好两名心腹组员闻声赶来,搀着满脸鲜血的范组长踉跄离开房间,三人并没有随着其他人从主楼梯下楼,而是来到了组长才能用的专用逃生出口,却不约而同地收住了脚步,有些意外地看见范组长的秘书出现在三楼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处,背向三人晃晃悠悠地站着,似乎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已经心火升腾的范组长边下楼梯边喝骂道:“发什么呆!马上给我让……”

秘书闻声回头,范组长不仅将剩余的言语咽回肚子里,还干噎了一口唾沫免得自己吐出来,

平日里没少被他往胯下按,多少也有八分样貌的娇俏容颜此刻只剩下四分半,尤其是被冲击波碎片削飞后的那半张脸上还挂着粉白色的软骨与连着神经耷拉在颧骨的残破眼球,实在让人无所适从。

已经神情恍惚少了嘴唇地秘书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貌有多惊悚骇人,听到范组长的喊声后,如同行尸走肉般走上楼梯,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似乎以为组长要解决个人需要,正好双方位置与高度很合适,她无需费力地蹲下身,抬手便能摸到范组长那条小牛皮全手工精制的腰带,却完全没意识到脑门上多了一个枪口……

示意心腹一枪掀开秘书的头盖骨,结束秘书苦痛的范组长几乎被两名组员架着冲进了二楼的信息中心,这里可没有什么观景窗,正相反,整个信息中心都被厚重的水泥围墙所包围,连带还用钢板加固了地面,除了范组长冲进来的那个入口,没有其他能让人潜入的通道。

“报告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范组长冲进信息中心,来不及找位置坐下处理脸上的伤口,扯着脖子嚎叫道。

无人回应。

范组长好歹也是未来的总座人选之一,暂时失态后立刻意识到气氛不对,他并没有急着跳脚,而是在瞬间冷静下来,擦掉糊在眼皮上的鲜血,快速扫视着信息中心。

一如旧时代绝大多数类似的机构,总工会的信息中心也是由数排遍布屏幕与通信设备的控制台组成,各色人等坐在控制台前各司其职,按理说范组长暂代总座指挥此次剿灭海盗的行动是有总座背书的,他来到信息中心不该被无视,能让这帮低级技术工保持沉默,原因只有一个。

总座坐镇。

东南角的重炮阵地都被炸成了火海,总座只要还没老糊涂,哪怕人不亲自来,也会第一时间联络信息中心了解情况。

特么的,要不是眼睛被血糊住了,肯定能看见屏幕上的总座,范组长不敢怠慢,立刻立正行礼道:“总座!”

挥手打断范组长接下来要说的话,总座低沉的声音在信息中心回荡,“准备给导弹注入燃料,各位置按照日常演练,依序报告情况……”

导弹注入燃料?即便接受临时治疗的脸上刺痛连连,范组长的注意力仍然被总座的话语所吸引,竟然动用导弹?仅仅为了徘徊在外海的海盗烂船?是不是太过奢侈了?总座不会真的老糊涂了吧?

“哈哈哈哈,总工会那个老糊涂,牙崩了吧?”武大锤武大队长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盯着各方面传来的消息反馈,完全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因为侄子在水泥堤坝堡垒失联,多少有些郁闷的心情此刻终于反转,他直到笑出了眼泪才停了下来,立刻便有身边的手下上来凑趣儿道:“大队长,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继续看戏?”

“嗯,不急,继续看戏,等下咱们多半要看到总工会出底牌了。”

“大队长,你知道的,我脑子笨,能给详细说说么?”

瞥了眼点头哈腰如同旧时代经典反派形象的手下,心情转好的武大队长冷笑,特意捋了捋自己最心爱的小胡子,慢悠悠地说道:“重炮刚出掩体就被海盗船上的火箭弹覆盖掉,如果总工会收缩防御没有下一步举动,坐实了远程大威力武器失效的传闻,你觉得咱们还能坐这里看戏?”

“指定不能啊,马上调派人手消灭海盗!到时候看总工会那帮家伙还有什么脸跟咱们挣女人!”

“女人!女人!一天到晚就特么知道女人!”武大锤笑骂了手下几句,摩挲着下巴嘿嘿道:“所以说你小子只能当个凑趣的,这时候还消灭什么海盗,那帮家伙才几条破船,装满了火箭弹,火力覆盖上天能硬几回?咱们就算全包圆了也不过混个半饱!当然是第一时间联系这帮过江虫,以贸易区做筹码喂饱他们,转头联络几家先拆了总工会!总工会才是真正的肥羊!”

手下一呆,紧接着面容从惊讶变成钦佩再到垂涎,先别管他是装的还是确实没想到,表情变换极大地满足了武大队长的虚荣心,起身背着手在地上转了两圈,干脆咬牙道:“据说总工会那个老糊涂背后还有人,这些年老家伙们投鼠忌器才没有将总工会彻底掀翻,顺带瓜分卫星市,不过么,以老糊涂那个随时都能翘辫子的年纪,就算他还有些年头久远的底牌,能否用的上也还是两说,这年头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咱们先做准备肯定没错!去,把地图拿来!要带地道的!特么的,熬了快十年,终于捞到个大机会!”

其实无论是管饭最早抵达的无名小镇,还是后来的铁渣城又或者当下的滨海卫星市,看似规模越来越大,某种意义上来讲,其保证秩序的本质都是在各家势力拉锯中形成某种微妙的平衡,遇到外力作用平衡被打破的时候,秩序也就荡然无存了。

挖其根本也只在于外力的大小罢了。

在无名小镇或许只需要几个人,几百发手工精制的子弹以及一挺重机枪,在恰当的实际扫射一下镇长大宅,权利便会更迭。放在铁渣城起码也得数百名精锐外聘枪手加上忠心耿耿的手下卫队,以及足以填满几个车皮的精制武器与弹药。至于旧时代破灭后,号称东亚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继承了最高技术的滨海卫星市,想要打破已经维持了二三十年的势力平衡,那就不单是武器与人力可以做到的,时机更加重要,若不是那个连名字都不愿意提起,被各方大势力异常忌惮的女人最近二年几乎失联到所有人都怀疑她老死,并且任由各家‘有心人’探查那些新生的变异智慧种族,甚至任由这些‘文明人’蚕食奴役虐杀这些往日里被视为女人禁脔,动动手都可能会引来再次核战的智慧种族,就算给武大锤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率先打破东亚各家势力之间平衡,背负毁灭文明种子的罪名。

诚然,大破灭时代延续至今,放眼望去全都是奴役虐杀、践踏底线、视人命如草芥,没有最黑只有更黑,哪里还有半点文明复苏的迹象,更别提什么文明种子,可是谁先戳破裱糊了二十多年的窗户纸,让东亚区域再次陷入动荡甚至可能引发全球性的毁灭,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或许动荡之后还会有人活下来,但绝对不是第一个动手打破平衡的人。

能成为保安队滨海总队的大队长,武大锤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他也清楚什么叫时不我待,或许某些隐秘在自己这个级别还触摸不到,不过武大锤相信,结合以往影影绰绰的信息,他的推断多半是八九不离十,无论有没有海盗入侵,有没有食人族迁徙,只要两年前那个女人开始逐渐放弃对那些变异智慧种族的掌控,乱局迟早会出现,区别只在于死多少人以及死什么级别的人罢了。

如果不趁机将卫星市的水搅浑,在其中捞取足够的物资用来自保,覆巢之下哪怕自己仍然有妞有枪不会挨饿,想要维持现有的权势恐怕也是件难事。

正所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时机到了怎么说都要搏一搏!

武大锤能想到,CW公司、至高城那边肯定也有准备,说不得实力弱上一两筹的沙丘自治领、天选教、美利坚浮岛都会蠢蠢欲动,一不小心成为众矢之的的总工会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总座第一时间站出来主持大局,接下来自然是展示肌肉的环节,随着各组陆续汇报结束,尤其是维护组组长底气十足地吼了那一嗓子准备完毕,总座沙哑低沉地声音在信息中心回荡起来,“发射!”

轰鸣声自地底响起,随着发射井的防护盖依次展开,四枚对舰导弹呼啸而出,在夜空中画出四道美丽惊人的高耸曲线,依照早已设定好的坐标向罗刹城劫掠船队呼啸而去!

这可真是杀鸡用牛刀。

如果换成火箭炮攒射或者重炮火力覆盖,估计两艘战舰连规避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凭借身上的加厚钢板硬抗,导弹攻击却不同,据说可以攻击数百公里外目标的四枚导弹,只能按既定程序计算出的弹道,冲上数千米高空后才能调头向下,以便调整好攻击姿态,分三个方向攻击距离发射地不过十来公里的目标,这给了两艘战舰最起码一分多钟的反应时间。

几乎在导弹发射的一瞬间,位于水泥堤坝堡垒上架设的多普勒雷达便给出了警报,紧接着劫掠船队旗舰的舰桥里也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只不过警报声仅仅响了两秒便熄灭了,随之而来的是礼明成霸占了船队所有通信频道,几乎破音的喊声,“都稳住!全体轮机!全速!左满舵!密集阵开启!”

这种演习已经做过太多次,甚至连礼明成的呼喊都带了某种反复操练后才有的韵律,两艘由油轮改装成的战舰几乎在同时将推进速度提升到最大,开始左转加速,仿佛两条笨重的鲸鱼在海面上勉力划出了并不算漂亮的弧度。

只可惜,油轮不是真正的战舰,预想的再好,相比继承自旧时代,根正苗红的舰船杀手,它俩还是蹒跚笨拙如同刚会走路的孩童,倒是那帮白头鹰随船附赠的‘密集阵’系统确实起到了一定效果,好歹也是跟旧时代起了同样名字的速射炮反导系统,眼见导弹临头,在人类神经反射完全无法做出回应的瞬间,重机枪向导弹袭来的方向猛烈开火的同时,闪光弹、燃烧弹、铝箔四下喷薄,连同早前的烟雾一起将两艘战舰彻底笼罩!

不光是礼明成牙关紧咬,自舰桥到轮机舱,从船头到船尾,油轮上所有的罗刹人都绷紧了神经,等待着最终结果的来临!

到底还是失算了!诗明理固然长着一张熊脸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心底要说不后悔是假的,可是谁又能想到表面上一片‘祥和’,私底下暗潮汹涌的滨海卫星市,竟然真有悍然动用家底,杀鸡用牛刀不在乎浪费底牌的势力?而且还是刚刚被闷了一棒子,按分析怎么都得缩头舔伤口的总工会?难道总工会就不怕底牌出尽遭到其他势力的撕咬拆分?还是说总工会实际上是扮猪吃老虎,蛰伏多年被罗刹城这么一搞才无奈展示肌肉?

归根到底情报分析不够,算漏了某些东西,多想无益,希望母神保佑,可以避过这场劫难吧!

或许是诗明理的祈祷起了作用,又或者因为罗刹城所有人此刻都在默诵母神之名,因此招来了她的注视,第一枚导弹在临近战舰百米外的半空中被重机枪命中,爆出了小团烟火后彻底沉寂!紧接着第二枚导弹贴海来袭,还按照程序作出了不规则的蛇形机动,其敏捷动作完全碾压了重机枪调整射界的反应,却非常不幸地受到了烟雾、铝箔、燃烧弹的干扰,一头扎进了海水里消失无踪!

然而,第三、第四枚导弹从舰队的头顶方向直插而下,刚刚扫射海面无功的电控重机枪虽然奋力抬起枪管,奈何速度角度完全不够,只能任由第三、第四枚导弹如同两把死神的匕首径直插向战舰,而且,没有破甲能力的导弹竟然戳破了战舰的甲板,明显要来个中心爆破!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油轮固然比驱逐舰浮力大,动力却远比不上驱逐舰,这年头也没地儿去找足以驱动油轮的大型核反应堆,依靠旧时代存留下来的汽轮机组,油轮侧舷水线上下还可以加装钢板增强防御力,要是甲板也进行加固,恐怕两艘自重过大的船只能变成浮岛被驳船拽着在近海溜达溜达了。

船体被导弹击破后传来的微弱震动与海浪拍打船体的波动并无二致,起码诗明理几人是分辨不出来,毕竟谁都没有经历过导弹攻击,得益于舰桥的开阔视野以及黑夜形成的背景衬托,导弹的尾焰在诗明理等人眼中形成了清晰的亮线一直延伸到两艘战舰的甲板之下!

完了!

除了脑海中一片空白的诗明理,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蜷缩身体寻找掩护等待爆炸的到来!

一秒,十秒,二十秒过去了,预期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到底还是诗明理反应最快,不愧为五大家之首,他抬脚踢了踢勉强站在自己身边的礼明成,见对方让然浑身僵直没反应,身边的周明涅紧接着回过神儿来,抬脚加大力度狠踩了一下礼明成的脚背,这才让礼明成如梦初醒,仍然恍惚了几秒后才意识到导弹没有爆炸,抓起话筒大声吼道:“轮机组!减速!管损!查明导弹位置,汇报情况!安排人员排爆!不!不要排爆!想办法上冷却液!对!冷却液!”

就算春三十娘在场,也不可能安排人去排除一枚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爆炸的导弹,礼明成相信用冷却液将导弹降温到零下几十度,再丢进大海是最稳妥的决定,至于导弹没有爆炸的原因,鬼知道,他又不是疯子,没兴趣去研究。

得到管损组反馈,已经发现两枚导弹确实没有爆炸,冷却液开始起作用,礼明成松口气之余,将探寻的眼神飘向诗明理。

接下来怎么办?

“不急,排除隐患这段时间没有人联络求和的话,咱们再来一波火力覆盖,将所有剩下的火箭弹都打出去,就轰总工会一家!”诗明理的双手撑在舰桥的扶手围栏上,咬牙狠声道,他没有详细诠释自己为什么如此下令,而是转头看向周明涅,低声道:“明涅,总工会还会不会有什么反击的武器了?”

“难说,但是对咱们威胁应该不大了。”

“怎么讲?”

“一次哑弹可能是巧合,两枚导弹都没炸,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而且你注意到没有,之前那两枚被密集阵成功拦截的导弹,爆炸场面也没多大,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不过总体看肯定对咱们有利!”

诗明理当然相信周明涅的判断,听对方这样讲,心里松了口气之余,继续低声道:“那我刚才下命令再来一波火力覆盖……”

“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建议,现在轮到咱们虚张声势了,操作妥当的话,没准获利会比预想中多更多!”周明涅不由地裂开大嘴,露出两颗硕长的犬牙,狞笑道:“四枚导弹失效,别说总工会,其他那些公司保安队什么的,肯定不敢再炸毛,肯定会扯皮拖延!况且咱们手里握了一批二世祖!固然价值不大,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的后代,但是他们脑子里装的都是有用信息,刚刚总工会重炮阵地的精确位置就是他们提供的,有这批人在手,留下一个基数的火箭弹足以自保!”

有人欢喜,有人愁。

当总工会信息中心接到飞艇回馈,确认四枚导弹两中两失的时候,现场气氛还算轻松,百分之五十的命中率尚可接受,紧接着飞艇再次传回的消息让信息中心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什么?我没听错吧?

满副心思琢磨自己会不会因为处置失当丢失权柄,范组长在近乎走神的情况下听到飞艇观察员反复确认两艘战舰没有高热反应,并且都在正常航行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这怎么可能呢?命中了没爆炸?就是轰一下的事情,有这么难搞么?难道说总工会内部真的出了内奸?有人对导弹做了手脚?

不光是自认见多识广的范组长会这样想,恐怕大多数信息中心的人员都会冒出同样的念头。

确实,这个年代相比旧时代从各个方面讲都是大幅度退步,好歹也有点科技闪光点,比如核聚变电池以及由此衍生的动力装甲系列,无论如何,导弹这东西都比动力装甲要好搞吧?况且在常人看来,导弹的发射、巡弋甚至是命中都没问题,偏偏最后没爆炸,还是两枚命中的都没爆炸,怎么瞧都不对劲!

这便是隔行如隔山了,换个真正对导弹类武器了解的人来看,一枚导弹,恰恰是战斗部最难搞,确切说,炸药最难弄。

自黑火药诞生到现在,人类一直在想办法操控这种剧烈的化学反应,无论采用什么样的材质,什么样的引爆方式,归根到底的要求只有一点,稳定。因为不稳定就意味着不可控,不能在需要的时间,需要的地点产生需要的爆炸,对于人类来讲,那就没有意义甚至会产生反效果,因此硝化甘油在更稳定的炸药诞生后迅速被人遗忘,反之,TNT如果不采用正确的方式引爆,都可以用来当燃料缓慢燃烧,所以备受推崇。

具体到总工会发射四枚导弹没有爆炸这件事,很明显,采用惰性炸药防止导弹在飞行过程中因为高机动性提前引爆战斗部,这个思路绝对没错,旧时代也是这样做的,但是没有安装稳妥的引爆装置,结果便是导弹命中没问题,却不会爆炸。

很可惜,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少之又少,尤其在总工会遭遇连番挫折的当下,几乎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找个替罪羊,这是人类心理潜意识所决定的,几乎不会为个人意志所转移,自然而然地,所有人都对某个人起了疑心。

范组长。

幸运的是,范组长的级别足够高,多年以来的阶级分化也让他无形中获得了一层‘保护膜’,即便被人怀疑,这些还不到中层级别的部下至多也就是心中疑惑,绝对不敢显露到表面上来,敢翻出这些疑点的人,除了总座,只有同样垂涎总座位置,可以跟范组长掰手腕并且头脑灵活的竞争者。

“我说老范啊,怎么一天不见伤成这个样子,包扎之后赶紧回去歇着吧,养好身体才能更好的工作么。”

迈步来到范组长身边开口说话的人是副会长李芬,原本面容清丽看上去不像四十岁的她比之前遇到管饭的时候憔悴了许多,从铁渣城空手而回,寸功未立还丢了一艘飞艇,总座的位子离她远了几分,现在范组长倒霉,李芬肯定要过来‘聊’上几句。

李芬的话听起来很诚恳,要是真信她所谓的关心,范组长也不会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所以范组长根本就没接什么轻伤不下火线的废话,冷冷一笑道:“心领了,恐怕等下总座会分派人手据守总工会内外区域,李副会长还是先去做准备吧。”

碰了个软钉子的李芬其实无所谓,旧时代不是有那么句话么?两相其害取其轻,现在范组长的错误明显比自己大,按理说总座接下来会安排自己去保险库,那就意味着自己比范组长更接近总座那个位子。

果然,李芬还没坐稳,总座的声音开始在信息中心回荡,第一个命令便是任命李芬为保险库的新一任负责人,接着又命令总工会所有外派战斗人员第一时间返回总部,总部警戒等级升到最高,子弹上膛炮弹摘帽,准备应对卫星城其他家落井下石的举动。

这种举动摆明了示敌以弱外加缩头乌龟,但是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总座心知总工会并没有表面上展示的那么强大,四枚导弹已经是秀肌肉的极限,总不能再动用最后那张保命底牌,所以,别管什么原因导弹没有爆炸,当下首要面对的问题是各家的觊觎与海盗可能的报复,连安内这种事情都得过了关以后再说!

好歹总工会在卫星市也算跺一脚抖三抖的势力,主动撤回所有巡城装甲兵与作战人员,本身便是再明显不过的信号,最关键的是,这个命令是全频段而不是暗地里发布的,这么做固然非常伤害总工会的面子,让其余势力的中下层人员乃至市民屁民嘲笑总工会怂了,软蛋,没有独霸卫星市的野心,总座终归是老了云云,却也在第一时间掀了桌子,摆明了总工会收工不玩了,全力做缩头乌龟,谁要不怕第一个扑上来被乌龟咬了蛋,大可伸手试试!在真正有权利有眼光的人看来,这么做恰恰说明总座这个老狐狸要命不要脸,为了保住总工会做事无底线,轻易别去招惹!

况且那帮海盗肯定也能获得总工会收缩防守的消息,只要智商在线就不会对没威胁的总工会穷追猛打浪费弹药,这时候脑子一热去找总工会麻烦,转头自家被海盗趁虚而入掏上几把,先别说瓜分总工会能不能抵上海盗偷袭的损失,搞不好自家都会成为总工会第二,被其他混球势力吃干抹净!

再者说,面子跟信誉又不是一个词,总工会当下靠什么生存?挖掘废墟?贩卖奴隶?解剖变异生物研究新技术新药剂新装备?当然不是,总工会是东亚最大的情报发布交易平台!说白了情报掮客要什么面子?他只要保证情报准确,不贪图任务酬劳,抽水比较适度就够了,面子值几颗子弹?难道买卖情报发布接受任务的人还要先看看总工会是不是可以在卫星市横着蹚?真要到了横蹚的程度,恐怕发布任务的势力个人还得担心总工会店大欺客呢。

哼,老狐狸还没老糊涂啊。

武大锤听着公共频道里总工会发布员甜美熟悉的嗓音,目光有些涣散地在自家监控墙上来回巡视,挥挥手唤起属下的注意,吩咐道:“确保贸易区与咱们之间的通道畅通,联系贸易区几个跟咱们比较熟的下家,告诉他们,不想死就赶紧连人带货迁过来,奴隶收三成,货收一半当保护费,不然等海盗扫荡贸易区,连根毛都不会给他们剩。爱来不来。对了,别拿生奴糊弄咱!安全第一,懂不?”

“明白,大队长。”

肉丝也是肉,大家大业锱铢必较是应该的。

正当武大锤大队长因为总座的恰当应对让其失去了一次很好的开战时机,多少心生无奈的时候,某种让人心悸的震动忽然传进了保安队滨海卫星市总队的控制室!武大锤当即变了脸色,厉声命令道:“怎么回事?哪里爆炸了?马上查明,把画面放到投屏上!”

据说,人在死前的那么一瞬间,眼前会闪过毕生中最重要的画面,白天养却什么都没看见,她只感觉身后传来一股气浪,视野里骤然白亮之后,几乎横摔出去的白天养重重砸在了大厅的墙角,这下摔得她眼前阵阵发黑连带金星乱冒,又连连呛了几口烟尘,搞得白天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好在银耳的反应也不慢,在轰然爆响流弹横飞破片即将四溅的当口,愣是张口咬住了白天养的腰带将白天养从坐姿变成了平躺,多少压住了身子一侧的伤口,减少流血的同时疼痛也让白天养从半昏迷状态中清醒了几分,知道顺着银耳的拖拽力量勉强挪动身体寻找相对安全的掩护,免得死的莫名其妙。

这帮身份成谜的袭击者不是控制了大部分坞堡了么?怎么又打起来了?内讧?还是罗刹城其他家族的支援到了?崖路炸断他们是怎么摸进来的?肾上腺素尚未衰退的白天养疑问连连,勉力止住腿部最大一处弹孔出血的她在剧烈耳鸣中强挺着不让自己昏过去,又探手去摸了摸瘫倒在自己身侧,开始反胃呕吐的银耳,判断银耳可能是有些脑震荡,应该不致命之后,白天养这才勉力探头观瞧大厅里的情况。

此时爆炸掀起的烟尘已经逐渐飘落,空气中弥漫着老旧建筑倒塌特有的陈腐味,连带还有少许硝烟与血腥的味道夹杂其中,大厅里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首残肢,黑红的血液与腥臭的粉绿黄白各色内脏到处涂抹,从服装看,这些残骸大部分都是袭击坞堡的人马,看来刚刚那场爆炸着实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如果不是白天养被俩色鬼拖到了大厅边上,恐怕此刻她也是那堆尸块的组成部分。

比尸体更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中央塌陷了一个坑洞,身着罗刹城动力装甲的战士正从洞中窜出,迅速控制大厅内的各处要害,清理残存枪手的同时开始向锅炉房快速突进!

春三十娘此时一身戎装,匆匆环视一周自家大厅狼藉的景象之后,将目光落在几近昏厥的白天养身上,微微一愣,稍过两秒才勉强认出这个浑身是血衣衫褴褛的女人几小时前还跟自己滚过床单,只是当下可没有儿女情长的机会,她扭头招呼族人过来,抬手指了指白天养,丢下一句让她活着之后,便高声挥手道:“跟我来!夺回坞堡!”

“夺回坞堡!”

被偷袭的罗刹族战士憋了一肚子火,哪怕自己人都是老弱残,可是对方已经摸进自家坞堡烧杀抢掠连对外通路都炸了,自家根本无路可退,况且他们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人’,他们是经过母神祝福的新智慧种族!骄傲与暴力在他们的血液中流淌!

即便苏营长手下的动力装甲兵相比罗刹城这帮半野兽在战术素养上明显要高不止一筹,但是坞堡处于地下,空间相对狭小,很多时候双方交火的距离不过十几二十米,再加上这帮熊脸怪物血灌瞳仁怒吼亡命,声势自然被压了一头,狭路相逢基本抹平了双方攻防两方面的差距,剩下的就只有一项。

拼命。

很显然,有母神信仰的一方更加不怕死。

所以,当双方在锅炉房与重炮阵地之间的通道反复拉锯,尸体堆了起码近百具的时候,都无需春三十娘督战,她身后已经站出了两名罗刹族老兵,两名套上动力装甲,吞下大量兴奋剂,双手举着厚重门板,背上挂着反步兵雷的老兵。

“将一切奉献给母神!!!!”

伴随着怒吼声,两名年迈族人义无反顾冲向通道尽头!

随即,剧烈的枪声便将老兵的怒吼掩盖,负责防御通道的朴猛看似杀红了眼,心底却相当透亮,二话不说强令身边的装甲战士立刻向通道内发射榴弹,根本不管榴弹爆炸会否将整个通道炸塌,即便炸掉通道困守重炮阵地,也比被俩自杀炸弹轰成碎片要好的多。

朴猛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是两名吃饱兴奋剂的老兵动作更快,在大量药剂的刺激下他们怦然跳动的心脏让血液流速接近到人类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剧烈收缩延展的肌肉纤维几乎在每一次发力的同时都在迸裂,再加上几乎瞬间处于融毁边缘的动力装甲出力,两名老兵顶着弹雨冲过二十米通道的时间还不到三秒!根本不给朴猛手下发射榴弹的机会!

火光迸裂轰鸣巨响钢珠横飞!

趁他病要他命!春三十娘见人弹成功,正要挥手命令身后的装甲兵冲过通道,重炮阵地那头的通道出口忽然又传来两声闷响,这两声爆炸的阵势明显不如反步兵地雷,但是对通道的破坏却比地雷大的多,几乎不等春三十娘作出应对,重炮阵地那头的通道口便开始坍塌,碎石连带水泥板噼啪落下,带起远比硝烟要浓重的尘土,连带着也熄灭了通道里残存的灯光与残火,一时间整个通道内漆黑一片。

这场突如其来的坍塌足足持续了一分半,等到尘埃稍落通道里视野恢复少许,春三十娘看着已经彻底坍塌了三分之一,动用人手疏通最起码需要一整天的通道,恨恨地一跺脚,扭头道:“春打雷!你带一队人先在瓦砾边上埋好炸药,然后给我守住通道口!”话音未落,春三十娘带着其他人扭头返回锅炉房。

由于锅炉房里没有发生拉锯战,这个春家坞堡的核心房间连带核聚变反应堆都没有受到根本上的破坏,受到EMP影响,只有几个监控屏幕失效,连带一个控制台冒着火花,春三十娘冷哼一声,挥手让身边还能出力的十几名老战士去掀开地道口的伪装板,把下层储藏室里的物资捡紧要的先搬上来,她自己则坐到了监视器前面,开始激活坞堡四周的监控系统以及那些存放野外的备用无人机,顺带也打开了应答器,希望可以联络其余四家坞堡,了解周遭情况。

很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四家坞堡对春三十娘的呼叫根本没有回应,要么是坞堡陷落,要么是入侵者切断了五家坞堡之间用来通信的缆线。

前者的可能性自然更大一些,尤其是无人机放出后,通过监视器隐约可以看见诗家坞堡内传来爆炸闪光,可能是弹药殉爆也可能是族人在抵抗,尚家坞堡与礼家坞堡方向干脆是火光冲天,从规模看,这两家坞堡幸免于难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坞堡里的人多半也成了助燃的材料。

如果算上周边撤进坞堡内寻求庇护的荒民,这两把火烧死的起码是近万人口!

那可是近万人口啊!说没就没了!里面有多少是出海人员的挚友亲朋!

更让春三十娘瞳孔微缩心头发慌的是,雷达显示峡湾入口处出现了疑似舰船的反馈信号,虽说距离太远,无人机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传回更加清晰的图像,单从这帮入侵者的表现推断,他们最终炸塌重炮阵地的入口,不仅仅是为了阻止罗刹族这帮敢玩自杀炸弹的疯子,更大的可能便是彻底抹除重炮阵地对峡湾内的威胁!

此时峡湾里的海冰正在融化碎裂,想要彻底清除不可能,炸出一条足够船只通过的航道却不是难事,再加上重炮阵地无法覆盖峡湾水道,这帮入侵者的船队便可以长驱直入,舰载炮火抵近射击足以反客为主!

接下来该怎么办?春三十娘尽量让自己的面色如常,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归根到底,她一个搞技术的女人,智商真的高,情商也足以稳定一个家族,并且保证春家在罗刹城五家中绝对不会成为第一个被抹杀的存在,但是将她放在战场上却是力有未逮外加强人所难了。

确实,春三十娘利用春家坞堡的地形暗道带人打了个非常漂亮的战术反击,但是,升级到战略层面,让她带着一帮老弱残想办法联络其他坞堡打反击?别说春三十娘了,就算周明涅没跟着船队去劫掠卫星市,面对如此残局,恐怕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别管其他几家坞堡与那些龟缩在坞堡四周的荒民,三十六计跑了再说?

春三十娘脑海中浮现出春家坞堡尚能使用的几条撤退通道,想要将幸存的家族成员撤出坞堡不难,就此遁入荒野也简单,先不管冬末初春正是荒兽熬过寒冬开始四下狩猎的季节,也别琢磨怎么防备那些刚刚孵化出来的变异昆虫,光说筹集足够的食物就够让人头疼了,而且方圆百里除了罗刹城之外,哪里还能提供足够多的干净水源安顿这些族人呢?

不提食物,光说数千人的水量消耗都是天文数字,那些零星散落在罗刹城周围的小村庄别说收留数千人,光是住上一夜就足以耗光他们半个月的水量,人么,不吃饭能挺七天,不喝水三天都捱不过去!

或许……也不是没地方可以考虑……

霍然起身,春三十娘小腿快跑,旋风一般冲进大厅,不顾族人们略带诧异的目光,径直来到还躺在地上接受治疗的白天养身边,先探手摸了摸白天养的脉搏,又翻了下床伴的眼皮,扭头对身边正在给白天养缝合止血的妇人问道:“她伤的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

缝合伤口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妇人手上不停,轻轻摇了摇头,略有迟疑地回答道:“伤的很重,流血很多,什么时候能醒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也说不准。”

见鬼!春三十娘下意识地锤了下地板,正当所有人都觉得自家家主这是遇到了真爱,如此危急时刻还想着儿女情长,这春家莫不是要完的时候,春三十娘冷声道:“有没有什么药物能让她清醒一小段时间?哪怕药效过了人活不了也可以!”

话音未落,始终趴卧在白天养不远处的银耳顿时不干了,它强自忍耐头晕恶心的感觉努力起身找春三十娘麻烦,可惜之前爆炸对银耳的震伤远比它自己感觉的要重,趴着不动还好,骤然起身的后果是银耳两眼发黑,直接昏了过去。

没人注意到一只鬼猫的异状,妇人将最后一处缝线处理好,略微踌躇了几秒,点头道:“三十娘,药物有,但是注射后能不能行,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给九爷打下手的……”

“行了,九爷要是在还用你说?赶紧,用药!还有,准备纸笔!快!”

不过是滚了几天床单,还是虚凰假凤的那种,相比春家这些族人的性命,让春三十娘牺牲白天养,她绝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管饭?那不过是看顺眼鱼水之欢顺带拉拢罢了,

想尽办法让白天养苏醒,自然是为了要白天养画出前往山庄的概略地图!不能怪春三十娘粗心,事先没问过白天养太多关于山庄的详情,毕竟一家之主不会对管饭几人带着一帮土著村民建设的所谓山庄感兴趣,要不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足够安全的落脚地,春三十娘也不会打起山庄的主意。

家主发话,周围族人自然不会反对,很快,妇人从医疗箱里掏出一管黄不黄绿不绿怎么看都像是脏兮兮的脓血,名叫嗷嗷针的特殊药剂。别看这个药剂的名字搞笑,外形也很不起眼甚至有些恶心,它可是依照母神神谕,采集生长在荒野特殊位置的致幻蘑菇再加上加上变异野牛脑垂体,用特殊方法制作出来的稀罕物,专门用来刺激罗刹族战士的身体机能。哪怕是重伤垂死的罗刹族战士,一针扎下去起码也能再活蹦乱跳嗷嗷大叫个十来分钟,这点时间足够战士为自己报仇或者完成一次自杀性攻击。

由于药效太强基本跟毒药差不多,妇人不敢一次性都注入白天养体内,怕把这女人直接扎死,她小心调好药剂,从白天养的颈部推进了三分之一管,略等了两分钟,见白天养没什么反应,妇人不由得抬头向春三十娘投去了问询的目光,得到后者的首肯后,她才咬牙将剩余的三分之二管嗷嗷针全都注射到白天养的体内!

让人意外的是,注射完还没来得及拔针,白天养忽然开始翻起白眼无意识地剧烈抽动!很明显第一拨药物刚刚才起作用,这是因为白天养自小为了控制自己的精神状态注射过太多精神类药物,对作用于脑部的药品有一定的耐药性,如果只注射三分之一的剂量,没准白天养挺过最初的抽搐阶段,不但可以清醒还可以借助药效激活身体机能,真的可以撑过这一关!可惜,除了管饭,没人清楚白天养的身体有耐药性这一细节,真正懂得些医术,知道如何用药的春家九爷又跟劫掠船队去了滨海卫星市,紧接着加大的注射量别说让白天养清醒,根本是将其彻底推进了死亡的深渊!

看着刚有点清醒迹象,却在更加激烈的抽搐中开始七孔流血的白天养,春三十娘心底闪过一丝明悟。

完了!

果然,抽搐如同它骤然出现般戛然而止的同时,白天养彻底瘫软,仿佛叹息般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探手摸了摸白天养的脖颈,勉强感觉到若有若无随时都会中断的脉搏,春三十娘咬牙骂了句该死,起身不再多说,快步返回锅炉房。

白天养这条路不通,留给春家的时间愈加紧迫,那个规模庞大的船队一旦通过峡湾靠岸登陆,罗刹城的下场会比遭到劫掠船队洗劫的卫星市商业区更糟,好歹罗刹族秉承母神教诲,不支持畜奴,推崇智慧生物平等,春三十娘都不敢想象自己如果落在这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手中,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凭姿色或许会成为某个实权人物的禁脔,也可能被注射药物彻底抹杀神志,成为只知道找男人的熟奴玩物,与其那样,不如提前自我了断更好。

这是春三十娘最后的骄傲。

不!还没到那个时候,重新坐在屏幕前,盯着雷达信号的春三十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这才想起应该先审问那几个在爆炸中幸存下来的活口,了解对方到底什么来路有多少武器装备人员等等情况,才好作出下一步应对,而不是见对方船队进入峡湾第一时间脑子蒙圈,光想着怎么跑路。

好在春三十娘明白的还不算晚,或者说她现在退路全无只能想办法殊死一搏,四名受了轻伤意识清醒的俘虏被族人拖到了她的面前,春三十娘绷着她那张巴掌大的清水鸭蛋脸,原本圆溜溜的美目已经眯成了两条闪着寒光的细缝,先是打量了几眼面前这四个衣着相像神色却各有不同的俘虏,二话不说,翻手亮出差点用来自杀的高仿格洛克,略有些丰润的嘴唇里吐出六个字:“你们想死想活?”

四名跪在地上的俘虏中有三名神色木然没有反应,只有一个看起来身高体壮的家伙闻声轻微颤抖了一下,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春三十娘的眼睛,她也没废话,抬手先毙了一名神色木然的俘虏,紧接着便把枪口对准了身高体壮的家伙。

果然,这位外表看似英烈的壮汉瞬间怂了,连声道:“想活!想活!”

春三十娘仍然没开口,而是抬手又毙了第二名神色木讷哪怕听到枪声都没反应的俘虏,这下剩余的那个死板着脸的家伙也崩不住了,同样点头道:“我投降!投降了!”

这俩俘虏的反应让春三十娘心中略宽,看来入侵者也不是什么太过精锐或者被宗教洗脑的部队,或许这仗还有得打,她顺势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坐姿,语气也比刚才轻松了不少,“好啊,说说你们吧。”

活下来的两人对视一眼,身材高壮的那位颤声道:“我们……我们是美利坚浮岛的人。”

美利坚浮岛?春三十娘略微一愣,自家跟美利坚浮岛没死仇吧?都是游离在文明世界边缘的势力,基本上每半年还通商一次,怎么突然大举进攻呢?

高壮俘虏下一句话便解释了美利坚浮岛突袭罗刹城的缘由,“我们也是没办法,浮岛跟基地都被攻陷了,逃出来的人和船汇合了近海捕捞队,只能再找落脚地……”

被攻陷了?被谁?怎么做到的?怎么说也是美利坚浮岛啊,几乎与总工会比肩的大势力!

春三十娘头皮发麻,

在旧时代破灭六十多年后,能够称霸一方或者偏安一隅的势力,多多少少都有些继承自旧时代的底蕴,美利坚浮岛也是一样,只是它与东亚大陆这些商会、工会、公司的出身截然不同,从名字就能看出来,这个势力最初构成人员来自驻日韩美军,最早掌控的物资与组成人员也是来自美日韩三方。

说起美利坚浮岛的历史,还真有些离奇的成分。

在旧时代末期转基因病毒蔓延全球的时候,驻日韩美军为了躲避被病毒感染的活人与其它生物,第一时间征用了多座日本建造的超大型海上浮岛作为避难所,不要小看这些平日里被日本政府伪装成跨海公路连接点、临海工业设施、旅游新景观的人造浮岛,它们其实是日本政府为了规避二战战败后无法建造标准航母这一法规,用旧时代末期最先进的造船技术建造的超大型海上基地,虽说不能像航空母舰那样灵活机动,但是在专用船只的拖拽与自身动力的支援下,这些浮岛完全可以在战争中充当近海慢速航母使用,再依靠完备的THAAD反导系统,足以成为第三次世界大战中举足轻重的杀手锏!

所以,东亚唯一大国才会在当时全力发展高超音速导弹。

只不过谁都没预料到,第三次世界大战没有发生,世界便已经被人类彻底玩残到几乎灭亡。当日韩美军余部成功占据浮岛躲过病毒感染,本以为凭浮岛、战舰、战斗机、导弹以及其他高精尖武器装备足以成为东亚一霸,却没预料到类核武器洗地引发的超大海啸,南北极冰盖溶解带来的海岸线上升等自然灾害,让这些躲在浮岛上求生的人死伤狼藉。好不容易熬到气候灾害消退,幸存下来的上千名日韩美军悲哀地发现,手中的尖端军事设备失去了唯一超级大国的技术支持之后,少数装备成了一次性厕纸,用完只能丢弃,大多数装备还不如一包面粉更有用,凭借他们手里残余的那点东西,别说称霸东亚,能否活命都成了问题!

不得已,第一代驻日韩美军幸存者成了东亚沿海最大的拾荒团,依靠探寻日韩沿海与浅海遗迹获得各类旧时代的技术资财,再用这些物资与东亚其他势力换取生存繁衍所需的各类资源,比如食品、女奴、净水设备等等。数十年来,这些美军残余人员从艰难存活到缓慢繁衍直至招纳人手迅速发展壮大,也称得上是个励志故事,只不过那几百号高鼻深目远离故土的美军无论怎么拼命繁衍教育后代,基数还是太小,时至今日,美利坚浮岛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岛民都是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操着一口不算标准但是绝对可以轻松沟通的普通话。唯一让第一代岛民欣慰的是,美利坚浮岛虽说比不过CW公司、保安队这样的庞然大物,好歹也成了一方坐拥数万人口的海上豪强。

这样的势力竟然被人从老巢赶了出来,跑到苦寒的罗刹城想要鹊巢鸠占?有那么一瞬间春三十娘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惜,即便是做梦,那也是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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