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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岁月谁不荒唐
辛酸人生我也辛酸
代课老师(短篇小说)
一一微力
说起来我和农村很有缘。68年随父母下放农村五年，养狗放牛捉泥鳅，栽禾种菜挖红薯，什么都会。73年高中毕业，又到农村插队三年。其间做过一年半代课老师?，有些事想起来挺那个的。那年我18岁，挺帅，1M78，能吃能睡。吃得最多的是红薯芋头，还有红白萝卜。吃多了肚子胀，老是放屁。围着村后面的小山，跑圈圈玩消食。公社文教办主任，矮矮胖胖菩萨相。乡里人称之为菩萨主任。菩萨主任就住这村。平常在公社衙门上班，礼拜天就回村里，算是度假。菩萨主任吃饱喝足，出来遛弯。眯缝着眼无限陶醉，一边剔着牙一边哼戏文:我正在城楼观山景......我跑圈，他遛弯。一来二往就认识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村里有个村小，村小有个女老师。娃娃脸，粗辫子，红嘴唇，黑眼睛。女的有个老公，长得人高马大。络须胡子，仪表堂堂，很像个男人。以前当过兵，在珍宝岛伏击老毛子。冰天雪地里卧了一天一夜，把小鸡鸡给冻坏了。部队给评了个三等奖，转业回家。公社武装部长提拔他作了民兵营长，算是大队干部。家里风风光光给他娶了老婆。老婆人不错，比他小了十岁。新婚之夜，人散灯灭。夫妻合欢时，老婆惊奇发现:老公原是女驸马。老公内愧，将功补过。恳请菩萨主任帮忙，让老婆当了村小老师。当老师要先填表。老婆十八岁，填成。乡人挺幽默，就叫她老师。结婚第三年，怀孕了。孩子不是营长的，而是连长的。连长长得也不错，眉清目秀，白白净净。老婆是大队妇女主任。主任有点状况。弯腰驼背，嘴大眼小。头发不多，黄不拉叽。关键是不会下蛋。结婚七年，屁都没一个。偏偏连长三代单传，这个问题有点大。幽默的是，主任还主管全大队计划生育。天天带着民兵，赶猪牵牛拆房子。营长和连长喜欢在一起喝酒。有一次喝醉了，连长上错了床，抱着折腾了一宿。尝到甜头，生死要跟连长走。营长发了火，先撤了连长职务，再把老婆揍一顿。谁知下手太狠，打出了脑震荡。整天说胡话，天上一句地下一句，哪里还上得了课?菩萨主任着了急，连夜找到我:你先去代课，每月五块钱。语文数学，体育唱歌，都是你包哦!我临危受命，握紧拳头庄严肃穆: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教室是个破庙，庙前有块菜地。左边是男茅厕，右边是女茅厕。后面是卧房兼厨房。校长是我，主任是我，老师是我，厨师是我，校工是我。总共十五个孩子，十男五女。分成两个年级，各自占一边。两天语文两天数学，半天体育半天唱歌，半天画画半天劳动。德智体美劳，一样不拉。遇上下雨天，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什么课都上不成，只能上唱歌课。从早唱到晚，唱得山崩地裂，唱得地动山摇，唱得撕心裂肺，唱得鬼哭狼嚎!实在唱累了，集体背课文。老三篇，人人会。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一个个摇头晃脑，一个个拖腔拖调。就这样拉拉扯扯晕晕乎乎，好不容易熬到放暑假。告别破庙，回家恶补。天是那么蓝，水是那么清。生活，真好!公社中学的体育老师，是个广东佬。喜欢煲骨头汤，泡功夫茶。不管天寒地冻，每天都要冲凉。那年暑假，广东佬说是去广东探亲旅游。结果偷渡去了香港，上面说他是个特务。一个萝卜一个坑。菩萨主任找到我：你长得高，喜欢跑步，你去教体育吧。我站着发愣:那这里呢?菩萨主任拍着我的手:这你就不用管了，新来一个女老师!我胆子真够大，糊里糊涂就去中学教体育。现在想起来，我有点贪财，每月工资十五大元，是村小三倍哦。什么概念呢?那时大米一毛钱一斤，鸡蛋五分钱一个，寄信的邮票八分钱。十五大元，简直就是土豪啊!中学座落在山边。那山的名字有点怪:鸟山。开头我以为山上有很多鸟，就像是蛇岛很多蛇一样。其实错了，山上鸟不多，而是石头多。石头多那应该叫石山啊!问题是有个石头不，长得有点怪。半山腰处，相当于人的裤裆位置，突兀挺起一根石柱，威武雄壮。它不朝天不朝地，偏偏呈四十五度角。石柱青筋凸起，底部杂草丛生，顶部颇像蘑菇。乡人很会联想，便叫此山为鸟山，懂了吧?校长兼教导主任颧骨高高，眼睛凹凹。姓何名潇，名字有点怪。自我介绍颇具特色:古有萧何，今有何潇。何德何能，潇潇雨歇。乡人称他为何德何能。何德何能递给我一个手榴弹，还有一根竹竿：投弹跳高跑步爬山，你换着来吧。学生可喜欢城里老师哩！人生第一次弥足珍贵。我的第一堂课终生难忘。初秋，阳光软软温和，树叶开始发黄。远山如黛，幽深的梦。学生排成两大溜，长得看不到边。大的二十多岁，小的十五六岁。男生出了喉结，长了软黄胡须。女生圆圆屁股，胸脯挺得老高。全班都望着我笑，吓得我汗水直流，一直流到屁股沟。两条腿像是安了发条，簌簌直抖，怎么都停不下来。体育委员叫黄军。一身军装，两手握拳，啪的一个敬礼:报告,全班53人，全部到齐。请指示!我凭感觉应该还礼。一紧张，用左手靠耳边回了个礼。全班爆笑，说我挺幽默。我有苦说不出，全身湿透，只好苦笑。黄军安慰我:不怕，有我呢!我一下懵圈了:咱俩谁是老师啊?学生喜欢城里老师不假。但不喜欢投弹，也不喜欢跳高，跑步还能对付。无论男女，全都喜欢爬鸟山。正好我从小喜欢爬山。于是上课爬山，下课爬山，考试还是爬山。山路曲折蜿蜒，远远望见石柱。男孩子指指点点嘻嘻哈哈，肆无忌惮开着荤玩笑。女孩子涨红着脸。悄悄撇一眼，赶紧挪开，顾左右而言他。这个说:老师的运动衫真好看!那个说:老师跑步的姿势好美啊!说得我小心脏蹦蹦跳。女生领袖叫小凤，嘴唇红红牙齿白白，拿我开涮:你看，城里老师还不好意思，脸都红了哩!学生笑，我也笑。何德何能也笑，竖起大拇指，夸我教得好。乡下体育老师并不难当。难的是带运动队训练比赛，要出成绩拿名次。天蒙蒙亮，风沙沙响。天有点冷，霜有点白。深一脚浅一脚，晕晕乎乎上训练场。路上遇见体育委员。黄军几句话说得特暖心:老师回去睡安心觉，我们自己会训练!女生领袖笑着补充:搞好饭菜，比赛出彩。猪肉鸡蛋，赛过炸弹。我于是打道回府，再睡个回笼觉。感觉生活简直太美了。掏出私房钱，买点猪头肉。豆豉加辣椒，油光加喷香。一个个吃得头上冒汗，嘴上流油。元旦前夕，县里举行中学生田径运动会。我选了几个爬山能手快腿高手，去城里参加比赛。黄军和小凤哼哈二将，为我保驾护航，心里很踏实。天气好，太阳红红。运气好像也不错，一出手就获了几个奖。黄军米，一路狂奔，没有悬念勇夺冠军。小凤米次先冲线，汗唧唧的一头栽在我怀里，获得亚军。还有几个五六名，真的不错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隔壁公社剃光头捡鸭蛋呢!牛皮哄哄捧回几个奖杯。金光闪闪制作低劣。一时声誉鹊起众人点赞:这小子还真有点行！其实我心里明白:不是我小子行，是那猪头肉的功劳，味道真不错!那一段时间，我走路都想飘起来。暗暗下决心:不睡懒觉抓紧训练，冲刺省里冬季大赛。人算不如天算。后来扎小辫教唱歌的女老师，假装生病回城了。何德何能要我去教唱歌。我说：我没学过唱歌，怎么教？何德何能说：你没学过体育，不也教得挺好吗?说的也对哦!何德何能又说:你会唱什么歌，就教什么歌呗！我说会唱的多着呢：高楼万丈平地起，抬头望见北斗星，我们是人民子弟兵...…何德何能说:好好好，就唱这个吧。我又问：高中初中都教这个吗？何德何能笑的很可爱：全国都唱这个，还分什么初中高中？我又说：我不识谱哦。他说：不用，你唱一句，学生跟着唱一句。何德何能最后两句话，很有鼓动力：我一个歌都唱不完，上次音乐老师生病，也上过半个学期哩。我心动了，但很疑惑：你不会唱一个歌，哪教学生唱什么呢？何德何能五十出头，胡子拉碴的。一笑满脸皱纹，慈祥可爱。他的话我现在还记得：有啥子办法啰？我要他们唱小时候外婆的歌，各班比赛唱。第二句话更是充满诱惑力：学校有个脚风琴。你答应上唱歌课，马上抬到你寝室去，好好练几天。我那时很好学。二话没说，抬琴吧！直到现在，我还挺怀念那个脚风琴的:踏板声音比音乐声还大。那一年，山脚下的校园里，到处飘荡着优美的歌声: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何德何能相当满意，指示元旦搞个歌唱比赛。分高中初中两组，每个班都拉上去唱。最有诱惑力的是:获奖班级加餐，吃红辣椒炒猪头肉，再加豆豉大蒜。还有:班主任除了加餐，每天另算加班费五毛。说得大家磨拳擦掌，跃跃欲试，晚上都做发财梦。响鼓不用重敲，重赏必有勇夫。那些日子里，全校加班又加点，人人走路都唱歌。比赛如期举行。初冬阳光暖暖的，一片金光灿烂。物理老师一大早就架起了高音喇叭，此刻正放着样板戏沙家浜智斗:这个女人哪不寻常......操场上人山人海，闹哄哄的。四邻八村的乡人也都闻讯赶来，吱吱喳喳品头品足。四处游逛的猪们狗们，也来凑热闹。这里拱拱那里嗅嗅，很认真陶醉的样子。地下用石灰划定区域，各班按指定位置坐好。舞台就是山坡。各班依次上台表演，水平出奇的好。有两个班自作聪明化了点妆。一个个像乡村媒婆，又像猴子屁股，跳大神似的。校长笑，老师笑，学生笑，乡民也笑。我忙得放屁的时间都没有，顾不上笑。何德何能主持比赛，菩萨主任到场讲话。先是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是谁怕谁。中间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最后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掌声雷动，欢呼雀跃。这次比赛非常成功，让我出了大名，都说我是个人才。后来我才知道，这话原来是公社付书记对菩萨主任说的。付书记是正书记，介绍起来特别麻烦:我姓付，付书记，是正书记。很多人听不明白:到底是副书记还是正书记？还得补充一句:正书记，一把手。那天付正书记忙完公事，也来与民同乐看比赛了。看完留下来吃狗肉下老酒，一边吃一边唱:黑夜里想你有方向危难时想你有力量.........付书记也当过兵，听说跟日本鬼子干过仗拼过刺刀，胯下拼掉一个蛋蛋。书记大人唱得很动感情，满脸汗水加泪水。也不知是屋里炭火太旺，还是朝天椒太辣。吃好喝足唱毕，泪水擦干。脸红脖子粗，开始发指示:今年春一一春节，你们参一一参加全公社文一一文艺巡演演演.......菩萨主任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对对对，好好好!何德何能一头雾水，迷惑不解:是汇演还是巡演?书记脖子一仰:先先先汇演，再再再巡演一一手一挥，猛地靠在酒桌上，登时鼾声大作......在乡间，书记的话就是圣旨。参加文艺汇演，这是最大最大的政治任务。接下来成立了校文宣队。黄军和小凤哼哈二将，分别任男女队长。我忙着编写戏文，排练节目。忙得像是个疯转不停的陀螺。今非昔比，鸟枪换炮。公社拨来专款，还成立了乐队。笛子二胡，唢呐锣鼓，道具服装都有了。节目也多了，什么样板戏花鼓戏，快板书三句半，对口词群口词锣鼓词，大合唱小合唱表演唱。什么临行喝妈一碗酒，一日三餐九碗饭......那时真好，都不用上课。校园里到处是歌声婉转悠扬，天天锣鼓咚咚锵锵，唢呐咿里哇啦。后来，我们到公社汇演。获了个大奖，捧回好大一个奖状哦。然后到各大队巡回演出，白天是猪头肉大米饭，晚上是小葱肉丝面。一连十多天，春节都没有回家。个个长得油光水滑，满面红光。不足的是，天天轮流在农民家睡，身上长了虱子。咬的大包连小包，新仇加旧恨。回到学校，搞点六六粉，从头到脚搓了个遍。让那些牛鬼蛇神通通见鬼去吧!点一堆篝火，女的烘头发，男的烤红薯。大家围着火唱禁歌: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
......第二天一早，大家作鸟兽散，各自赶回家，欢天喜地过元宵。再后来，公社组织去县里汇演。书记特别指示，把我从学校调到公社。专门抓宣传队，工资又涨了三元。此乃后话。再后来，你们都知道了。呵呵!刘伟力，江西新余人氏。少年轻狂取名过大，后改微力戏称微哥。
一不小心成了书画家。篆隶古朴厚重，草书奔放大气。绘画作品笔墨清新，尤擅山水竹荷。
最神仰是玄学家。遍访名山大川，苦研古方秘籍。尤擅相字测字，临场每有奇效。
勉强也算是作家。出版《现代公共关系》、《到深圳求职》等书籍多种。姓名联格调高雅，堪称一绝。目前正撰写教师四部曲:民办教师，公办教师，特区教师，美国教师。
最动人处为人豪爽，谬语憨笑，交游天下。人无贵贱，只为投缘。万物有灵，皆有因果。
年《中华国粹》封面人物。《中国收藏》誉其为一一实力派，国学底，文人气，多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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