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小林撞鬼了。

只是一个短篇

第1章

　　小林上学途中，亲眼目睹了一桩惨烈车祸。

　　红灯明晃晃亮着，但司机跟瞎了一样，开着车飞驰而过，冲向马路中央，横生生把一个正在过马路的行人给撞飞了。

　　事发连一秒都不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看着车祸发生。

　　那人被高高甩起，重重落下，身体以扭曲诡异的姿势躺在地上，脑浆血液流了一地。

　　小林呆呆看着自己鞋面溅上的血，心想再往前半步，自己就会跟那个人一样命运。

　　交警和救护车很快赶来，场面一片混乱，小林眼看快要迟到了，也顾不得回家换双鞋子，赶紧先往学校赶。

　　这一整天下来，坐在教室里，他总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心慌意乱，脑海里时不时浮现起车祸的那一幕，那个人高高飞起，脑浆迸裂的样子，越想擦掉，就越是挥之不去。

　　小林心不在焉，一天的课都没好好听，晚上回家，妈妈收拾屋子，不经意看见他的鞋子，问：你上哪儿野去了，怎么鞋子弄得这么脏？

　　鞋面经过一天，上面的脑浆和血液已经混在一起干涸了，黑黑白白，看上去还真像鞋子去泥地里弄脏了。

　　小林打了个寒颤，恐怖回忆潮水般再一次涌上来，他二话不说，拿起鞋子就跑门外扔了，妈妈还骂他浪费，他把原因一解释，妈妈脸色也变了，絮絮叨叨说要去找些柚子叶来帮他去去秽气。

　　学业到了关键阶段，成天大考小考不断，小林不敢松懈，坐在桌前胡思乱想一阵，就打开书包拿出《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做着做着，耳朵有点凉，像有人在他耳边吹气，小林扭头，窗户没关紧，风吹得窗帘一直在晃。

　　他起身关好窗，又坐下做题。

　　若直线……与直线4x+ky……那么常数k等于……

　　白痴，是-6。耳边忽然有人道。

　　正咬着笔杆子神游太虚的小林一蹦三尺高，连椅子都被掀翻了。

　　他惊恐地扭着脑袋四处看。

　　当然没人，房间里就他一个。

　　应该是自己太累，出幻觉了吧？小林自我安慰。

　　还不赶紧做题，看个鬼啊？

　　那声音又响起来。

　　小林的脸色刷的白了，由白转青，又青转黑。

　　你、你是谁？他战战兢兢问。

　　好像是鬼。那声音又道。

　　小林：……什么叫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鬼：那就是吧。

　　小林灵光一闪，问：你是不是早上出车祸的人？

　　鬼诧异：你怎么知道？

　　小林：早上我就走在你后面，差一点跟你一样……等等，你不会是要来找替身的吧？我听说人横死之后，都会到处找替身，自己才能投胎。

　　鬼：好像是吧。

　　小林惴惴不安，他看不见鬼，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他对鬼苦口婆心劝道：大哥，你看我长得不帅，又不是学霸，我记得你的背影，高大挺拔，还穿着考究的西装，我肯定不合你胃口，你还是别抓我当替身了，要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我又力所能及的，就帮你一下，投胎转世才是一个鬼应该有的归宿。

　　鬼：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忘记了我生前的姓名住址职业，还有亲人朋友，我只记得我被车撞飞的那一幕。

　　小林：那好吧，只要你别伤害我，什么都好说。

　　那鬼谁也看不见，但只有小林能听见他的声音，妈妈端着水果进来，小林问你不是要拿柚子叶来给我去去秽气吗？

　　妈妈说，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得相信科学，相信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能搞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小林：……

　　鬼在旁边跟他说：你要不去找个和尚或道士问问，看能不能让我找回记忆，早日投胎做人。

　　这是个好鬼啊，小林心想，因为鬼片里那些鬼都是要死要活不肯投胎，非要抓替身还阳的，这个还主动要求被度化，这思想觉悟太高了。

　　你还行不行了？我都看到第十题了，你还在第一题上面打转，答案是14开根号啊傻逼！鬼见他发呆，就在旁边骂他。

　　小林：……

　　他一翻答案，鬼还真对了。

　　问题是人家还不用纸上演算，直接就心算出来了。

　　小林崇拜道：鬼哥，你可以去参加《最强大脑》啊！

　　鬼：那是个啥玩意儿？

　　小林：一个综艺节目，你会东北话哦，会不会是东北人？

　　鬼：忘了，瓜娃子，赶紧做下一题！

　　小林发现这鬼对做题有出乎寻常的热情，又或者说他太无聊了，只能盯着自己，而且鬼的智商还很高，生前肯定是个不同寻常的人。

　　在鬼的监督下，小林一晚上做完了好几页的题目，那鬼还有强迫症，逼着他不停往下做。

　　小林投降：不行了我快累死了，你让我睡觉吧，反正今天作业已经完成了，老师让我们做三页，我已经做了五页，超额完成了。

　　鬼：我现在想起我有心愿未了了。

　　小林：？？？

　　鬼：那就是看着你把《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做完，不然就抓你当替身。

　　小林：……

　　第二天语文老师心血来潮，摸底考试，上面密密麻麻满是题目，不要求做完，但尽量做，小林语文成绩向来不错，他游刃有余在纸上挥笔。

　　但那鬼显然对他的水平还不太满意，一直在旁边叨逼叨逼。

　　是霜露沾衣，不是霜雪沾衣！

　　小林嘀咕：这本来就是额外的附加题，我能做出来不错了，就记错一个字。

　　鬼嘲讽：高考的时候评卷的也让你错一个字吗？

　　过了几秒，鬼又道：刚才那题要选C。

　　小林：我觉得D是对的。

　　鬼：CCCCCCCCCCCCCCCCCCCCCC……

　　小林忍无可忍，腾地起身，大吼出声：你烦不烦啊！

　　全场瞩目。

　　老师：小林你在做什么？

　　小林呆滞几秒，急中生智：老、老师，我看到试卷时候激情难抑，有种想要直抒胸臆的冲动，您听好啊——海鸥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坚挺着，坚挺着！它们在大海上飞窜，想把自己对暴风雨的恐惧，掩藏到大海深处！

　　全班哄堂大笑，小林涨红了脸，自己开的场，跪着也得演完。

　　语文老师人好，最后也没让小林滚到走廊去吟诵。

　　考完试，那鬼还一个劲儿地对他唠叨：你刚那道阅读理解题肯定选错了……

　　小林受不了了，上网百度地藏经，准备自己动手，把鬼给超度了。

　　鬼知道自己可以投胎了，倒是挺高兴的，也不计较小林受不受得了他了，晚上回到家吃完饭，小林在房间里坐下，开始对着从网络下载来的《地藏菩萨本愿经》念。

　　……尸波罗密音。羼提波罗密音。毗离耶波罗密音。禅波罗密音。般若波罗密音……

　　小林看不见鬼，但觉得对方现在肯定是正襟危坐，认真倾听的。

　　一切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鬼突然出声：你那两个字念错了，不是banruo，是bore。

　　小林：……

　　他硬着头皮继续念：婆娑世界……

　　鬼：是娑婆世界。

　　小林恼羞成怒：不就调换个位置吗！

　　鬼：你知道为什么叫娑婆吗？因为这是梵文的译音，意思是堪忍，娑婆世界就是指释迦牟尼教化的三千大世界……

　　小林听他又叨逼叨逼了半个小时，绝望道：你为什么连这种东西都能想起来，却忘了自己的姓名来历，不会是故意玩我的吧？

　　鬼：可能我跟你有缘吧。

　　小林把自己的经历投稿给一个专门用于灵异事件的公众营销号，下面的吃瓜群众们纷纷吐槽：现在的写手帖越来越low了，连这种小学生文学都好意思拿出来。

　　小林气得吐血，决定把这件事情跟老妈说，让她帮忙找个高人，将这鬼给超度了。

第2章

　　为免吓到老妈，小林没说那鬼现在还在他周围徘徊，时不时监督他写题，还成天为了答案跟他吵架，对他冷嘲热讽，只说自己打从目睹车祸现场之后就经常产生幻听，妈妈的脸色果然变了，却不是急着去找神婆，而医院。

　　因为她觉得小林可能是精神受到创伤之后，产生心理问题了。

　　既来之则安之，小林只好坐在医生面前，一头黑线跟医生对答，旁边鬼继续叨逼叨逼。

　　鬼：我觉得我应该来过这里。

　　有医生在，小林不能跟鬼说话，否则他估计今天就走不了了，得直接转送精神科。

　　最后医生判断小林可能是创伤后遗症，不严重，先不用吃药，休息几天看看情况，应该能自行恢复。

　　从医院出来，林妈跟小林说，要是你还没好转，咱们就去找个高人问问。

　　小林生怕这是疑兵之计，忙说其实医生讲得有道理我估计就是吓着了我们得想相信科学破除迷信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妈妈脸上果然露出欣慰的表情，小林暗松一口气，心想刚才要是回答不好，估计明天就得换个医生了。

　　他决定再不跟旁人提起这件事，说不定过几天鬼自己就走了。

　　回到家，小林问鬼：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要是能找到鬼的亲人，也许鬼的心愿就能了了，然后赶紧去投胎转世。

　　鬼：医院很熟悉，你医院工作过？

　　小林：也有可能死后还没火化，找不到人领尸，一直躺在太平间里。

　　鬼：……

　　他一直不吱声，小林觉得自己这句话可能刺伤了鬼的自尊心，连忙安慰道：我就是随口乱说，你看你人这么好，又不抓替身，智商还高，数学语文都会，肯定是成功人士，不会没人领尸的。

　　鬼嗯了一声：你说得也有道理。

　　小林心说这都成鬼了，自我感觉还挺好的，当人的时候肯定特别骄傲，特别高不可攀。

　　他就问：那你还能不能想起别的来？

　　鬼：我现在只能跟着你，一旦离你太远，就会被自动扯回来，你周末多出去走走，说不定看见什么环境我突然就有记忆了。

　　小林对鬼的世界特别好奇：你能看见我，那能看见你自己吗？你自己长什么样？

　　鬼：很高，很帅，很迷人。

　　小林压根不信：吹吧你！

　　洗澡的时候，小林想到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那我每天上厕所洗澡，脱光了衣服，你是不是都在看？

　　鬼还安慰他：你虽然瘦了点，但手长脚长，将来还能再长长，虽然也没我帅，但还是比较清秀的，皮肤又白，以后完全发育好了，形状会不错的。

　　小林涨红了脸，话都说不全：什、什么形状！你给我说清楚了！

　　鬼带着戏谑：你说什么形状？

　　他还故意朝小林下面吹了一口凉气，小林惊得往后退去，谁知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朝后栽。

　　浴室里不是瓷砖就是玻璃，这一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一瞬间，小林心头一凉，心说完了，我也要变成鬼了。

　　就在这时，他感觉腰上像是被一只手揽住，再用力往反方向一扯。

　　站定身形之后，那股力量也随之消失，就在短短一瞬间。

　　恍惚间，小林似乎从浴室镜子里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但他分不清那是蒸气还是别的。

　　鬼大哥？刚才是你吗？他试探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是我。

　　小林哇了一声：你能现出实体了？赶紧的，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说不定就能找到你的身份了！

　　他没忘了刚才鬼说自己很高大很迷人，也存了想看看对方到底吹没吹牛的心思。

　　鬼：除了最开始故意想要吓唬你，朝你耳朵上吹气之外，我从没离你那么近过。

　　小林懵懵懂懂：什么意思？

　　鬼：估计是吸了阳气，就可以维持身影。

　　小林又惊又喜：原来鬼片上说的是真的，阳气对鬼来说真的很有用，这可是个震惊世界的发现，要是写成论文，能得诺贝尔奖吧！

　　鬼：……谁会因为这种发现给你颁诺贝尔奖？

　　小林挠挠头：那要不，我再渡点阳气给你？

　　鬼：算了。

　　小林很感动：你是不是怕我身体受损？没事的，我还是茁壮成长的青少年，阳气足，你吸一点也没事！

　　鬼幽幽道：那等你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做完我再吸吧，不然看着后面那一大片空白，我心里犯难受。

　　小林真想当场把鬼给打得魂飞魄散。

　　但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春梦。

　　梦里，一个高大的身影将他按在墙上壁咚，缓缓低下头，从嘴唇开始，将他全身慢慢舔遍。

　　小林浑身燥热，嘴上说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地敞开，被撩拨得胸膛剧烈起伏，恨不能立马提枪上阵。

　　但他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什么对方压着他的力气那么大，不像是个美女，反倒像……

　　他身前忽然出现一面镜子，小林朝镜子里头一看，蒸气氤氲，模模糊糊露出一个身影。

　　那不是……？

　　小林吓了一跳，心头一惊，跟着睁开眼睛！

　　结果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小林差点大叫起来。

　　他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掀开了，睡衣也被往上掀到锁骨，裤子……他入睡前本来就只穿了内裤，结果现在内裤也褪下了，小兄弟正很精神地跟他打招呼。

　　借着透过纱帘照进来的月光，小林发现自己两腿大张，中间则伏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比傍晚的时候似乎又清晰了不少，虽然依旧看不清脸。

　　对方抬起头，意犹未尽道：好像这样也能吸收阳气？

　　小林想也不想，一脚把人给踹下去。

　　没想到那身影看着轻飘飘的，居然还踹得动，直接啪叽一声被他踹上墙，贴了一会儿，又像一滩水似的缓缓流下，逐渐模糊消失。

　　鬼：被你这一踹，前功尽弃了。

　　小林恼羞成怒，黑夜中脸早就红成番茄：我说给你渡点阳气，不是这么个渡法的！

　　鬼没所谓：你不是也挺快活的吗，还一直咿咿呀呀地叫。

　　小林：闭嘴！

　　鬼：这是青春期正常的生理反应，不用害羞，更何况我这么帅，你不吃亏的。

　　小林：帅你妹啊，你觉得会有人喜欢一个鬼帮你这样那样吗！

　　鬼：不知道啊，我又不是人。

第3章

　　经过严正交涉，鬼勉强答应他，下次没经过他允许，就不再干这种事，但同时也提出要求：三天之内，小林必须做完十页《五年高考》，不然他就还是用这种方式来吸阳气。

　　小林抓狂：神经病啊！你难道是《五三》的作者吗！

　　鬼：或者十页《龙门题库》，也可以。

　　小林欲哭无泪：你为什么对做题那么执着？

　　鬼：因为我每次看见你考试的时候错题就心里不爽。

　　小林觉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难道这鬼生前是范进吗？是高考考了几十次，还是被考试折磨得心理变态的？怎么自己撞个鬼，也这么画风清奇！

　　鬼对此很淡定：厉鬼都是这样的。作为奖励，如果你超额完成任务，我也可以免费为你服务，比如刚才那样，但不会吸你的阳气。

　　小林：我可以拒绝吗？

　　鬼：不可以。

　　隔天是周末，为了让鬼尽快想起自己的身世，小林带着鬼上街溜达，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作为一只鬼，为什么能大白天跟着我出来，难道不应该怕光吗？

　　鬼：我也不清楚，除了不能离你太远，其余都没限制。

　　阳光灿烂下，车水马龙，这是属于尘世的热闹，而鬼再也感觉不到。

　　小林忽然觉得有点伤感，他问鬼：你真的想不起任何亲人吗？哪怕是一个名字，也算线索啊。

　　鬼：我想起来了。

　　小林一喜，忙问想起什么了。

　　鬼说，前面那栋大厦，我看着很眼熟，好像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牵引着我，让我进去。

　　潜龙大厦？

　　小林望着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物，狐疑道：那是国内出了名的企业，你确定你对那里熟悉？难道你在那里工作？

　　鬼：为什么你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我不能在那里工作？

　　小林：因为你更像是成天趴在我们班窗户后面偷窥我们有没有在自习的班主任。

　　鬼冷笑：原来在你心目中，我是这样的人。

　　小林说，当然不啊，你又不是人！

　　鬼沉默片刻：《五三》增加到十五页。

　　小林见风使舵：鬼哥，很帅很迷人的鬼哥，我错了，我年幼无知！你何止是在那里工作，说不定还是老板！

　　鬼没有再跟他斗嘴，也许是这栋大厦真的勾起了鬼的熟悉回忆，他对小林道：进去看看。

　　小林犹豫：进去要登记的吧，我一个学生，人家估计不会让我进……

　　就在这时，一辆车缓缓停在大厦门口，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人从里头步出，西装革履，看上去像公司高层的几个男人在一名皱着眉头的美妇人左右，行止恭敬，目送对方上车。

　　那车朝小林的方向开来，由缓到急，呼啸而过，站在路边的小林难以避免吃了一嘴巴的车尾气。

　　小林问鬼：你还想进去吗？要是非进不可，我就想想办法。

　　那鬼不知道干嘛去了，一时没回答。

　　小林也不以为意，这几天鬼成日在他耳边叨逼叨逼，他难得有这种耳根清净的时候，背着手四处溜达，心里还有点小小的窃喜。

　　谁知一下午，他与同学打完篮球回到家，那鬼居然还悄无声息，一直没开口说过话。

　　小林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他在房间里转圈圈，尝试把鬼叫出来：鬼哥？鬼鬼？鬼宝宝？

　　不会吧？难道这么无声无息就去投胎做人了？

　　喜大普奔！以后可算没有人在自己做题的时候一直叨逼叨逼了。

　　小林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清鬼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走的，他觉得自己起码应该为此庆祝一下，就去冰箱里拿了汽水和蛋糕，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

　　以前自己随便按个台，鬼都会在旁边冷嘲热讽外，什么节目太弱智，主持人脑子里的水跟你一样多，嘉宾整容脸等等，小林看个电视节目，就跟看着有声的B站似的，那吐槽简直能刷满他的脑容量。

　　哈利路亚，世界终于恢复清静！

　　小林朝空气比了个耶，开开心心看完节目，回到房间坐下，准备做题。

　　但很快，他就有点别扭。

　　每做一道题，再没有人在他耳边叨逼答案和解法。

　　小林养成了每做一道题就不自觉频繁去翻答案的习惯。

　　林因年，你是不是受虐狂！

　　小林隔空给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定下心，继续做题。

　　就这样过了两天，一个电话忽然打到小林的手机上。

　　喂？

　　小林吗？一个陌生而好听的男中音。

　　是我，请问你哪位？诈骗电话都是这么开头的，小林提高了十二分警惕。

　　我是你鬼哥。

　　小林：？？？

　　他有点懵逼，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林：你有什么证据？

　　对方：你的《五三》做满十页没有？

　　小林：……好，我相信你了。

　　随即他又冒出许多新的问题：你怎么能打电话的？在哪里打的电话？投胎转世还是借尸还魂了？

　　对方沉吟道：在电话里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放学后过来找我吧。

　　小林下意识道：我还要写作业呢。

　　对方：我辅导你。

　　那一瞬间，小林仿佛回忆起噩梦。

　　不不不，不用你辅导，我自己可以，你把地址给我！小林忙道。

　　对方笑了一声，说你到潜龙大厦来，把名字报给前台，她就会带你过来找我。

　　听见潜龙大厦的名字，小林啊了一声：你果然跟那里有关！

　　满心的好奇几乎按捺不住，小林迫不及待想见见那鬼变成人之后的样子，放学后直奔潜龙大厦，前台一听他报上的名字，果然没有多问，直接就将他领到三十四层，再由一个英俊的男秘书接手，又把小林领到三十五层。

　　当那两扇大门打开，坐在豪华书桌的男人转过身来时，小林彻彻底底愣住了。

　　昂贵柔软的羊毛地毡，大片落地玻璃的明亮宽敞，配上男人英俊的面孔，以及一身剪裁得体的手工西服，这间办公室几乎每个角落都贴着“人生赢家”的标签。

　　小林张大嘴巴，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就是鬼哥？

　　男人起身朝他走来，一步一步，散发着无形的荷尔蒙，小林不自觉露出局促而紧张的表情，身体微微往后倾，仿佛被盯住的猎物，随时打算转身就跑。

　　是我。男人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站在路边，有辆车从你身边开过。

　　小林道，记得啊，就是从潜龙大厦里出来的。

　　男人：之后我就被一股力量强行从你身边扯离，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在这具身体里了。他就是潜龙集团的总裁瞿衡，之前不明原因昏睡了几天，据说心脏不大好。

　　小林喜笑颜开：这么说我还收留了一个霸道总裁？你今天找我来，是不是想报答我？

　　男人：给你买价值一百万的真题怎么样？让你做题做到死。

　　小林：滚！我不管，快点用恶俗的金钱来侮辱我！

　　男人：问题就出在这里了，我没有瞿衡的任何记忆，虽然坐在这里，却没有任何熟悉感。但瞿衡的身体问题在心脏，不在脑子，按理说我不应该失忆。

　　小林：会不会是生病导致记忆出现空白啊？

　　男人：不知道，但我变成鬼的那段时间，一直在你身边，我以为看到你之后，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骚乱，紧接着大门被推开，男秘书徒劳无功地试图拦阻一名美妇人闯进来。

　　小林认出这美妇人正是那天他在大厦外面看见的那位。

　　瞿衡，好你个混账王八蛋！一边跟我提出离婚，一边还在办公室玩小男孩！美妇人狰狞着脸冲过来。

　　小林二话不说往男人背后躲去，目睹一场女人张牙舞爪痛斥男人工作狂害她每天独守空闺现在还要离婚让她净身出户的豪门狗血戏码。

　　当保安将美妇人拖出去之后，小林就看着男人脸色变得煞白，捂着胸口缓缓倒下。

　　可是在送院途中，男人不治身亡。

　　接下来又是一场兵荒马乱，但那跟小林已经没多大关系了。

　　小林对这一系列变化是懵逼的，他完全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今天的心情。

　　目睹车祸，然后撞鬼，鬼找到身体，变成霸道总裁，结果总裁的老婆闹上门，总裁心脏病发死了？

　　这种情节写成小说都没人信的好吗！

　　回到房间的小林心情久久无法平静，无论如何也没心思做功课了。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幽幽的语调。

　　我回来了。

　　小林又惊又喜又一头雾水又一身雾水，总而言之人类的语言已经无法描述他的心情。

　　鬼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鬼幽幽道：你不欢迎吗？

　　不不不，怎么会呢，看见你我太高兴了，你不在，我连个解题的人，啊不，连个解题的鬼都没了！小林忙道。

　　一只鬼眼看着变成人了，却又当回了鬼，谁能不郁闷呢？鬼之常情啊。

　　小林又问鬼：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是潜龙集团的总裁瞿衡吗？

　　鬼：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不是。不仅我不是瞿衡，就连你之前在马路上看到的那场车祸受害者，应该也不是我真正的身体。

　　小林懵了：你的意思是，你本来就是个鬼，专门找人上身的？

　　鬼：也不是，那都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林听出鬼的情绪很低落，就安慰道：你现在只是失忆而已，哪天找回记忆，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反正我也没说要赶你走，你就在我身边继续待着吧，说不定高考考场上有了你，我还能上个清华北大呢。

　　鬼：你连说好的十页《五三》还没做完，还想上清华北大？

　　小林：这不是净担心你了吗，怎么也没见你夸我有情有义？

　　鬼：我觉得你是故意的。

　　小林：？？？

　　鬼：故意写不完，让我吸你的阳气。

　　小林白皙的面皮慢慢涨红。

　　鬼安慰他：其实我也不喜欢那样吸阳气的，但要是你很想要的话，写个八页我就给你弄吧。

　　小林憋足了气大吼一声：滚！！！

第4章

林家父母都是大忙人，难得在家，保姆做完饭就走了，为了表明自己不想被吸阳气的决心，小林奋起用功，一个下午加晚上，全都用在做题上，连晚饭也忘了吃。

鬼是不用吃饭的，在他的世界里，没有黑夜与白天，只有与他时时刻刻在一起，能听见他说话的小林。

你想好要考哪个学校了吗？鬼问小林。

小林从题海里抽离出来，这才觉得肚子咕咕作响。

他挠挠头，说道：我之前想当飞行员的，后来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可能不行，有点恐高，估计会学点历史或考古吧。

鬼：那你可以考T大。

小林打了个呵欠，随口漫应：好啊。

末了他很好奇：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知道T大的？

鬼：不知道，突然想到的，可能以前是那里毕业的吧。

小林故意挤兑他：也有可能是很想考T大，结果高考落榜十几次，最后癫狂而死，要不然你怎么会对做题怎么执着？

鬼：吸阳气。

小林：……

鬼哥现在掌握了他的弱点，一招致命，小林恼羞成怒丢下笔，跑出去热饭吃了。

饭还没吃完，人已经困得不行了，小林直接趴在饭桌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天空一片明亮，自己不知何时来到T大的大学门口，与一帮新同学说说笑笑，心中充满对大学生活的憧憬。

前方一个人匆匆走过，看不清脸，身形却很熟悉，小林心头一动，撇下同学们，小跑过去。

鬼哥！他忍不住喊出声。

那人果然停下来。

小林心头一喜，上前拍拍对方的肩膀，笑道：我可算找到你了！

对方回头，眼如铜铃，血盆大口，非还作出一脸娇羞：同学，你找我？

小林吓得魂飞魄散，寒毛直竖，连忙后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偏生自己的手像黏在对方身上，甩也甩不掉，眼看那张脸咧开嘴冲他笑，嘴越咧越大，都快覆盖到整张脸上了。

小林都快吓尿了，差点没哭出声。

鬼哥，你可别吓我了！

那人冲他手就是狠狠一口咬下来，小林大叫一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在家里。

不是在饭桌上，而是躺在床上，连被子都给盖上了。

小林茫然了片刻，发现桌子旁边坐了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好像正在低头看桌上的习题。

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认出对方：鬼哥？

鬼嗯了一声，说：别开灯，我现在只能这么显形，开灯也看不见我的实体。

小林看着身上的被子，有点感动，心说别人撞鬼都是恐怖故事，就他还撞出个温馨童话来。

可还没等他从感动里恢复过来，就听见鬼说：你错了一道题。

小林嘴角抽搐：我现在成绩已经有了明显进步，照这个趋势，考上T大没问题。

鬼：错了就是错了，愿赌服输。

小林还没看清他的身影是怎么飘过来的，嘴唇已经被一片冰凉覆住。

冰凉……触感？

像是被雪糕吻上的感觉，让小林睁大眼睛。

但很快，一片像手掌的阴影飘在他眼前，将他的视线覆盖。

小林没想到自己的初吻既不是给了女生，也不是给了男生，而是给了一只鬼。

他不知道跟人接吻是什么感觉，但跟鬼接吻的感觉，算是体验到了。

不知道能不能去申请个吉尼斯世界纪录？他迷迷糊糊想道。

很奇怪，鬼哥是摸不到的，但闭上眼时，分明又能感觉到对方的唇舌，虽然有点凉丝丝，但反正是夏天……就当吃了个西瓜或雪糕吧。

黑夜里，小林的脸红成一片，他的手无数安放，下意识想要推上对方的胸膛，但伸手却是一片虚无。

后来……

跟一个只能接吻的鬼当然什么也没发生。

小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只知道隔天一整天，他都有点魂不守舍。

他把这个归咎于昨晚被鬼吸了太多阳气，晚上回家之后，忍不住就对鬼提出抗议。

谁知鬼哥戏谑道：我昨晚根本就没吸你的阳气。

小林滔滔不绝的谴责突然刹车，他张大了嘴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鬼：要不我再让你体验一回？

小林下意识捂住嘴巴，一跳三尺远。

隔天班里来了个转学生，除了校服之外，一身名牌，拽得不行，老师将他安排在小林前面。

班里关于转学生的传闻很快到处都是，小林也听了一耳朵：什么转学生的背景很不简单，对方不是由父母送来的，是由助理或秘书送来的，校长还亲自陪同云云。

放学的时候小林看到转学生在校门口跟一名美妇人一言不合吵起来，转学生扭头就跑，美妇人坐上车让人在后面追。

与他同行的同学纷纷猜测转学生的背景，小林忽然就听见鬼对他说：我有种预感，我可能很快又会离开了。

小林忽然顿住脚步，周围所有声音于他而言，皆如潮水般退去。

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鬼哥的那句话。

为什么？小林冷不丁出声。

周围的同学都对他投以奇怪的目光。

刚才还在聊八卦的同学莫名其妙：什么为什么？

小林的心一点点灰暗下去。

因为他再也没有等到鬼的回应。

第5章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加上鬼临走前的那句话，小林猜想对方可能又跑到另一个“宿主”身上去了。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鬼成天就跟孤魂野鬼一样，还身不由己到处飘，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都说人是有三魂七魄的，会不会哪天鬼就魂飞魄散，直接消失在天地之间，再也寻觅不到半点踪迹，没有人知道他曾存在过，就连小林，甚至也没见过他真正的样子。

　　小林忽然伤感起来。

　　虽然鬼在身边成天叨逼个没完，他经常被念得耳朵都要长茧子，恨不得把鬼打包丢到外太空，但其实细想起来，这鬼除了嘴炮MAX，爱嘲讽，嘴巴刻薄之外，也没什么毛病了，即使常常吓唬要吸他的阳气，最后真正也只吸了那么一回。

　　要是鬼哪天彻底消失，除了他，谁还会记得呢？

　　小林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可乐发呆。

　　鬼哥离开的第三天，他已经没了那种“劳动人民翻身做主”的喜悦感，刚才写题的时候忍不住就问“对不对”，问完才意识到那只鬼早就不见了。

　　小林仔细琢磨鬼的身份来历，对方对数理化语英历样样精通，未必是老师，但起码挺博学，说不定是个知识分子，医院那个环境很熟悉，难道是个医生？

　　自己要不医院最近横死的医生？那万一人家不是本市鬼，难道医院吗，万一是个会说中国话的外国鬼呢？

　　小林发愁地将头发揉作一团，心说大不了你回来之后想怎么吸阳气就怎么吸阳气，我再也不反对了还不行吗？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念叨起了作用，当天晚上，他还真就收到一条手机短信。

　　我是鬼哥，明天下午三点，T市T区飞霞路星巴克见。

　　言简意赅，没有多余废话。

　　小林先是大喜，而后又浮起疑惑。

　　为什么鬼哥这次不打电话，改发短信了？

　　但他们俩的事，除了他跟鬼哥，再没有别人知道了。

　　小林脑洞大开地想这次鬼哥可能不幸穿到了某个聋哑人身上，所以才打不了电话。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好消息。

　　小林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情瞬间就像坐着云霄飞车，从谷底飞上天际，可乐尝出甜味了，就连《五年模拟三年高考》也一口气做了十页。

　　隔天下午，他依约来到星巴克。

　　叫了一杯拿铁，等了三分钟，还没见人影，小林索性拿出一套习题来做，用一节课的时间做完了一套真题，他后知后觉回过神，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想道那啰嗦鬼又没在身边，自己积极个什么劲儿。

　　忙忙将习题放回书包，再看时间，那鬼已经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

　　小林拿出手机想要发短信催促，却听头顶传来询问：等了多久？

　　小林抬头，看见一个美妇人站在他面前，莫名眼熟。

　　你是谁？他很疑惑。

　　鬼哥。美妇人面无表情道。

　　她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脸没有上妆，但额头光洁，鼻梁高挺，肤色白皙，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哪怕穿得再平常，走在路上也能收获回头率的那种美人。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对方说的话。

　　小林看着她发呆。

　　几天没见，看上去更蠢了。美妇人在他面前坐下，敲敲桌面道，我就是你鬼哥。

　　小林眼角抽搐，感觉整个世界充满了魔幻主义色彩。

　　他从书包里抽出《五三》，翻开一页随便指了一道题：你做这一道看看。

　　美妇人不耐烦接过笔，刷刷两下给出答案，旁边还附带解题思路。

　　小林信了，可伴随而来的是更大的问号。

　　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美妇人：这具身体是你那个转学生同学的妈。

　　小林张大嘴巴：鬼鬼，你怎么跑到人家身体去了？

　　美妇人郁闷地扶了扶丰硕得快要掉下来的大胸，那场景实在有点辣眼睛，纯洁如小林忍不住扭开脑袋。

　　照以往的规律，这女的应该快要死了，你这个转学生的背景不简单。

　　什么背景？小林只知道对方第一天转学过来，是由秘书或助理接送的，别人还说他爸肯定是身家上百亿级别的大老板或不能轻易露面的高官。

　　他将猜想与鬼哥，哦不，现在是鬼姐了，说了一下。

　　美妇人笑一笑，说猜得八九不离十，他爸的确是个官，不过他妈却不是原配，而是情妇。转学生他爸不仅有情妇，而且还贪污受贿，小林同学的妈妈，也就是被鬼哥“上身”的这位美妇人，手里掌握了不少证据，现在上头开始着手查贪腐了，虽然还没查到转学生他爸头上，但这只是迟早的事情。

　　如此一来，美妇人也就成了关键人物。

　　小林紧张道：那会不会有人要杀你灭口？

　　美妇人：其实我附身之前，这具身体就已经受过一次伤，被车撞了，脑震荡。每次我附身的人，都是命不久矣的，这样的身体似乎对我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小林忙道：对对对，其实你消失的这几天，我一直在网上查资料，还去请教网络上那些玄学大V，最后也得到了一些启示，被你附身的这些人，可能三魂七魄里少了一魂，俗话说，就是时日无多了，而你呢，可能也不是一只单纯的鬼。

　　是一只喜欢叨逼叨逼的刻薄鬼。小林在心里加了一句腹诽。

　　美妇人皱眉：这是你说的，还是玄学大V说的？

　　小林：综合各家意见得出的结论，呃，也糅合了我自己的小小看法。

　　美妇人嗯了一声，继续。

　　小林得到鼓励，精神一振：所以你可能是一只生魂，也就是不完全的鬼，所以才能一次次附身，又一次次身不由己地离开，又没法转世投胎。当务之急呢，只要找到你的身体，说不定你就能回去。

　　这个逻辑不是没有道理的，但唯一的问题是，鬼真正的身体太难找了，这种情况，要么是精神病人，要么是植物人，也有可能躺在重症监护室，想要帮鬼找回身体，无异于大海捞针。

　　小林眉头拧紧，很是发愁。

　　美妇人反倒看得很开：我是怎么来的，说不定最后就能怎么回去，你不用担心。今天我叫你出来，主要也是想跟你说一下情况，其实这女人的身份有点敏感，回去之后你就把聊天记录给删了，我也不会再联系你了，以后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们是在咖啡馆偶遇，我听说你是我儿子的同学，所以跟你多聊了几句，知道吗？

　　小林听话点头，说鬼哥，反正等你挂了，我们很快又能见面了，你怎么跟交代遗言似的。

　　美妇人：那万一我身体死了，我也跟着魂飞魄散了呢？

　　小林呸呸呸，说童言无忌，鬼言无忌，鬼哥你虽然嘴巴毒，又比我妈啰嗦，但你是个好人，我、我还挺舍不得你的。

　　他发现自己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希望鬼能继续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刻薄一点，啰嗦一天，成天挑剔他这里不对那里不好，小林也认了，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鬼能赶紧找回自己的身体，连带他所失去的名字与身世。

　　因为那才是属于真正属于对方的世界。

　　他不能为了自己那一点自私而去挽留对方。

　　美妇人戏谑一笑：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我给你吸阳气啊？

　　……小林决定收回自己刚才那一丁点不舍之情。

　　美妇人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指尖轻轻一拂，温暖的触感一掠而过。

　　有种说法，说生魂只能接近心地干净的人，没有你，这些日子，我可能早就魂飞魄散了。

　　这是一只女人的手，柔腻细滑，平时肯定没少保养，为了得到男人的欢心，美妇人平时肯定下了不少苦功夫，但小林却仿佛透过这只手，看见另一个人。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不知怎的，小林忽然想起在浴室里透过镜子看见的那个影子。

　　他愣了半天，结结巴巴道：不、不客气！

　　鬼哥透过美妇人的身体朝他笑了一下：如果我能再世为人，将来又有缘再见……

　　那就怎样？

　　小林等着下文，但对方却没有再说下去。

　　好好学习，争取考上T大吧。美妇人以这句话作结，起身离开。

　　在那之后，对方再也没有联系过小林。

　　有一回，小林实在忍不住，在公用电话亭拨打了那个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

　　半个月后，他在网络上看到一则新闻，闹市车祸，造成一死一伤，死者为女性。

　　小林想起当天下午，上课途中，那转学生接到一个电话，脸色煞白，匆匆走了。

　　他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认为死者与转学生有关，外面下着雨，他不顾一切跑去电话亭，可任凭他打了再多遍，电话那头也是忙音。

　　不久，小林从别人那里辗转听了些传闻，据说转学生的母亲车祸死了，父亲则被双规了，他母亲作为情妇的身份也隐隐传了出来，转学生不堪忍受别人的目光，直接转学到另外一个城市去了。

　　也许是鬼哥事后销毁了与小林联系的所有证据，也许是小林身份并没有什么可疑，没有人找小林问话，他平静近乎枯燥的生活继续着，像所有即将高考的学生那样，每天都在题海里沉浮，直到抓住上岸的浮板。

　　而鬼哥，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正如小林所预料的那样，干净得从未留下任何痕迹。

　　除了小林的记忆。

　　小林记得他说话的腔调，记得每一个语调的抑扬顿挫，如果茫茫人海里，单凭对方的声音，小林觉得自己也能将他认出来。

　　可惜，在那之后，他再没有听见过那个声音。

　　有时候在路上行色匆匆，路人声音从耳边飘过，但凡有点儿相似，小林总会下意识扭头去看，双眼寻寻觅觅，可最终也总会以失望告终。

　　小林不愿去设想最糟糕的情况，他宁愿鬼哥找回身体，恢复记忆，有一个美满成功的人生，每天过得充实，只是对方把自己忘记了，又或许，对方觉得没有必要再联系自己。

　　毕竟他们之间本无交集，那一点微弱的缘分，也早已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这段相遇就像一千零一夜里的故事，听者只能付之一笑，小林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因为就连他自己，有时也怀疑鬼哥到底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幻象。

　　直至那一年，他考上T大，站在自己院系门前那棵法国梧桐下面抬头往上看，看阳光从枝叶间隙里洒下的光斑，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说话。

　　你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做完了吗？

　　小林猛地回头。

第6章番外彩蛋

　　某乎体番外

　　提问：你们对师生恋有什么看法？

　　个回答

　　匿名用户

　　我的故事比较悬乎，你们就当我大半夜没事干写小说好了，不用当真。

　　其实我想说，师生恋算什么，你们试过跟校长谈恋爱的吗？

　　好了，从头说起吧。

　　我跟我家那位的认识过程比较离奇，听上去像在传播封建迷信，这里就不细说了，总之我头一回真正见到他，是在大学校园里。

　　当时我听见有人在后面问，你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做完了吗？从高中走过来的大部分人肯定都知道这套书，那时候我虎躯一震回过头，就看见一个中年（划掉）帅哥站在那里，西装革履，身材还不错（后来才知道这厮脱了衣服肌肉比我还结实）。

　　我们之前已经有过接触，但我没见过他的真人，本来在我心目中，他应该是个爱唠叨又毒舌的班主任形象，谁知道居然是个高大俊朗的帅哥，非常意外。

　　后来才知道，他居然是我们学校新上任的副校长之一，也是我们学校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校长，上任前夕遇到车祸，整整昏迷了三个月，后来又奇迹般苏醒，而且没有什么后遗症，所以很快恢复工作，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和原来一样了。

　　——————

　　没想到提问和点赞会那么多，多谢捧场，那我就挑些问题来回答吧。

　　1、答主，你们俩是怎么在一起的？

　　——这跟之前那段有点玄幻的经历有关，你们就姑且当是我在梦里见过他吧，他也在梦里见过我，但当时我也还没开窍，所以真正谈恋爱应该是从大学真正见面才开始的。

　　有一回上选修课，我走错教室，等他走进来开始上课才知道，但那时候想出去已经晚了，只得硬着头皮听下去，然后他还不停地让我起来回答问题，一连问了十个，我根本就不会，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说老师你能不能别叫我了，我是走错教室的，他居然笑着说我知道，我就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坦白。那时候我真气死了你们知道吗？原来他是故意在耍我的！他的良心不会痛吗？害我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后来他就说要请我吃饭赔罪，我也没去，谁知道第二学期一门必修课就有他的，这下好了，又落他手里去了，总之兜兜转转，最后就好上了呗。

　　可能就是很多人说的缘分吧。

　　2、答主，副校长肯定是男的吧，那你是男是女啊，听语气不太像是女生？

　　——心照不宣就好，没必要说出来了。

　　3、答主，英俊帅气身材好的副校长是哪个学校的啊，不会是T大的吧？我就是T大的，我们副校的确很帅，迷妹超多啊，还有人给他建了后援会。而且答主你说的上课风格也很像他，他上课的确很幽默很有魅力，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啊？

　　——这个涉及个人隐私了啊，跳。

　　4、学生和校长谈恋爱好酷炫啊，答主快说说你们的日常呗，想听！

　　——日常就是他一直怼我怼我怼我……亏得我脾气好，要不然早分了，这种人也就是我将就将就着用了。

　　在别人面前他很绅士，但在我面前，他就化身毒舌男，唯一不毒舌的时候只有，嗯，那个时候。

　　5、答主你们的恋情会不会影响他的事业啊，毕竟师生恋，一方还是校长，影响不大好吧？

　　——其实我刚刚拿了毕业证不久，所以没关系了，将来我从事的学术方向也跟他一样，但我考上另外一个学校的博士，他让我以医院工作，我说看情况再定吧，其实我才不要回去，不然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他压在下面了？哦，我说的是职位，不要误会。

　　好了就先答到这里吧，叨逼精给我做了早餐喊我起床呢，不能让他看见我发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