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读小说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点击上方蓝色小字 小轩窗,破旧的红纱缦,屋角挂着八哥妙语生了铜绣的旧笼子,芭蕉还是那株芭蕉。
唐子烟缓缓睁开眼睛,刺眼的光茫让她有点不适应。身体有如剥骨般的疼痛,让她差一点就晕了过去,她想抬起手抹去额上的汗珠,试了几次,最后颓然放弃了。
刚刚醒来,她感觉不到身体其他部分的存在,疼痛让她忍不住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我这是,回家了吗?”苍白的双唇微启,就有撕裂般的疼痛,可是却抵不过心中排山倒海的痛苦,她多想就这样一睡不醒,再不用面对不堪的事实。
她还记得,浪涛滚滚的江边,被捆在石柱上的她向天厉声鸣冤,那凄厉的声音穿破九霄,回荡在整个天地之间,可是天地都静默不语。
没有人前来解救,唐子琴只让人送她一点点果腹的汤水,任凭她被呼号的江风吹干吹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彘。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残忍,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手指,微微地动了一下,这个反应让唐子烟惊了一跳。
她的双眼早就秃鹰啄瞎,手脚也被唐子琴派人砍了,这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正在这时,听到有人在耳边啜泣,“姐,姐你总算是醒了,子安以为,你丢下子安不管了。”
唐子烟眸子微转,就看到了双眼微红的唐子安。
他还是八九岁的模样,瘦骨伶仃,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娘亲去逝之前,把子安交给了她,还让她发过誓好好照顾子安,可是她没有做好,什么都没有做好!
许多时候,她是那么的无能为力,不能保护弟弟周全。她本以为嫁给方以轩,做了贤妻良母,境况就会有所改变。谁又知道,他会那么狠心,竟然和唐子琴连起手来害她。
看到如此孱弱的弟弟,唐子烟心如刀绞,再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自我劝慰,这一定是场梦,不是真的。
子安已经被唐子琴毒死,因为无人安葬,连尸体都化成了脓水。唐子琴当着她的面,把子安唯一的尸骨扔进了江里,随着江水去了。
痛苦如潮水一般淹没了唐子烟,泪水已经流干,双目如针刺般的疼痛。
这时,窗外的八哥妙语奄奄地叫,“饿死了,饿死了……!”
那声音有如洪荒之中的一把剑,刺穿了层层迷雾,唐子烟突然有什么地方不对。她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怔怔地看着年弱的弟弟,失声问,“这里哪里?”
“你的房间啊!”唐子安有些惶恐,握了握唐子烟的手,“姐姐,你不要吓我!”
“我的房间?我怎么了?”唐子烟艰难地抬起胳膊,一双粗糙的手好端端地在那里,这时,她才意识到,她失去的一切竟然奇迹般的回来了。突然来的变故,让她觉得天旋地转,如果不是因为经历过那么多的痛苦,恐怕她就要惊呼出声,抱紧唐子安喜极而泣了。
难道,是她不分昼夜的嚎哭鸣冤感动了上苍,老天让她重生了?
唐子烟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从痛苦到惊恐,随后而来的狂喜,让她的唇都微微抖了起来。
唐子安更加不安了,“姐,你全都忘了?昨天一早,子琴姐姐和清远哥哥和你一起去爬山,后来子琴姐姐哭着回来,说你失足掉下了悬崖,不知是死是活。二夫人不肯派人去找你,我去求老夫人派人找你,今天一早他们才从玉莲山的悬崖下找到了你……呜呜呜,子安好怕,他们都不肯帮我!”
是呢,记忆之中,的确有跌落悬崖的这件事。十四岁那年,唐子琴殷勤约她去爬山,本来她并不想去,唐子琴说宋清远也会同去,她这才答应的。
也怪她,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宋清远。玉莲峰上盛产酸枣,宋清远说度娘夜夜失眠,正需要酸枣安神,她就那么傻傻的信了。
自从娘亲去逝之后,度娘就把她和子安视为已出,几粒酸枣,她怎么能不尽尽孝心?
就在她站在悬崖前探着身子摘酸枣的时候,唐子琴突然惊呼地跑过来说草里有蛇,她被唐子琴轻轻一撞就坠崖了。当时,她身上轻伤无数,脚腕也因医治不及时落下了旧疾。
这么说来,她重生了,而且是回到了十四岁的这一年。
这一年,离方家提亲还有两年的时间,她完全可以用这两年的时间改变一生的命运。
“子安不怕,以后谁若是再敢欺侮你,姐姐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唐子琴握紧了双手,双眸里原本的疼痛渐渐变成幽暗,最后,成了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既然得到老天垂怜,让她唐子烟重生,她就一定会好好珍惜,让上一世害她的人,都尝尝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唐子安虽然觉得姐姐有些奇怪,但听到唐子烟坚定的话,心里竟然有了几分憧憬。
就算是姐姐骗他,总比没有一点希望的好。
这时,屋外传来了嘈沓的脚步声,伶云低声哀求,“二夫人,小姐的伤势很严重,还是请一位大夫来瞧瞧吧!”
“急什么?”二夫人的嗓子很尖,说出来的话,感觉会刺破锣面一般,让人听了难受。
“二夫人,小姐的肋骨和踝骨好像都断了,如果不请大夫,会留下疾患的。”伶云带着哭腔,追在二夫人的身后,她担忧如果落下疾患,小姐就不好嫁人了。
二夫人直走到唐子烟的房间门前,才停了脚步,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哭哭啼啼地伶云,“奴才主子一个样,遇上事情就知道哭,不就是断了几根骨头吗,又死不了,一早在这里嚎丧,也不怕老夫人听到打你板子!”
02
唐子烟知道,二夫人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如果上一世的她听到这话,恐怕又会气得六神无主吧。
“二夫人……”唐子安有些惶恐地站起身子,他对二夫人又怕又恨,每次见到她都会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子安,坐下,不要怕,有姐姐在!”唐子烟也怕过,毕竟二夫人掌管着府上的衣食住行,稍有得罪,她和子安伶云就得饿着,冻着。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二夫人和唐子琴相携进门,举止不紧不慢,像是去赴宴一般,哪里有半点紧张她的伤势。
伶云跑到了唐子琴的身边,抹着眼泪轻声说,“小姐,二夫人不肯花银子请大夫,我们该怎么办?”
“死丫头,大晴白日,怎么张嘴就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给小姐请大夫了?这话要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还以为我这个二娘虐待她们姐弟,你叫世人怎么看我?”说罢,二夫人抬手就要掌掴伶云,眼看躲无可躲,伶云只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是打惯了的,唐子烟知道。平时碍着爹爹,二夫人不敢对她和弟弟明目张胆地动手脚,这样一来,身边的丫头就替他们受了许多的苦。
唐子烟轻轻抬眸,不紧不慢地说,“二娘这一掌打下去,可不要后悔。”
二夫人抬起的手停在半空,愕然地看着唐子烟,这丫头什么时候竟然学得忤逆起她来了?这还了得?
“你什么意思,威胁我?你不要忘记了,平日里是谁供你们吃,供你们喝……”二夫人气得快要跳起来,声音变得更加尖了。
唐子琴知道,爹爹虽然不喜欢唐子烟,但她身为唐家嫡女,懂得唐家一门的占卜之术,若要是得罪了她,恐怕也没什么好处。
这也正是她想让唐子烟死的原因,在她眼里,唐子烟就是那只吸人血的蚊子,虽然吸点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她的存在总是想让人有碾死她的冲动。
“姐姐,都怪我不好,可是那天草里真的有蛇,我也是本能的反应,才不小心把你撞到了崖底。”唐子琴突然扑上来,打断了二夫人的话,同时,她用尽力气挤压唐子烟断了的脚踝,直看到唐子烟疼的脸色煞白,这才慌地起身道歉,“啊,都怪我不好,姐姐,你没事吧!”
对于惨死过一次的人来说,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唐子烟只是暗暗握紧双拳,今日之仇,来日一并还报。
伶云看出了什么,哭着推开唐子琴,“二小姐,你明明知道小姐的脚踝断了,你还用力压她……”
“伶云,你这是说什么呢,我与子烟亲如同胞姐妹,怎么就会故意压她,我只是不小心!”唐子琴一脸无辜,转头望向二夫人。
“啪”地一声,二夫人早准备好的那一巴掌终于重重地落在了伶云的脸上,刹时,伶云左侧的脸肿了起来,上面还有五根清晰的手掌印。
伶云含泪捂脸,可是不敢再作反抗,她并不是怕自己受苦,只是担忧再闹下去,二夫人真的不会请大夫人来为小姐看病,这样岂不是正合了二夫人的心意?
唐子烟知道伶云心思,虽为主仆,但心中待她实为姐妹。伶云生性耿直,为此在唐家受了许多的苦,被唐子琴施计毒哑后也没有逃过被害的命运。
这一掌如同落到了唐子烟的心上,她本想,重生之后,再不会让让家的任何人欺侮自己身边的人。
可是,她的心还是不够毒,不够狠,竟然让伶云再次受伤。
“我替你家主子,好好教训教训你这没规矩的丫头,也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主子!”二夫人凤眼圆瞪,一手指着伶云就骂。在她眼里,恐怕连唐子烟也只是一条寄生的狗,更何况,伶云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小丫头。
“伶云,这一巴掌,我不会让你白挨的!”唐子烟心中暗忖,唇角微勾,“二娘,你若想有儿子,一定要积德行善,这一巴掌,把该来的福气都打没了,值吗?”
“唐家占卜术不能用来害人的,你竟然敢……”二夫人的脸渐渐扭曲,唐子烟竟然一语中的,说中了她心中的痛处,这让她大为光火。
一直以来,她想尽办法,便访名医,就是希望自己能怀一个儿子。
只要有了儿子,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除掉唐子烟和她半死不活地弟弟,让她的孩子接管占卜术,让她的女儿享受嫡女的地位。
这样一来,唐家就是她的天下,到时候,连老爷也都得尊称她一声夫人。
这一天,她盼的太久了,听到唐子烟突然诅咒,她哪里肯罢休。
“二娘,我怎么敢害你?”唐子烟心里冷笑一声,这一世,她才不管什么禁令,只要有助于她复仇,她才不管折不折什么阳寿。
二夫人眯紧双眸,冷阴的目光给人一种逼迫地感觉,她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敢乱用占卜术,我一定会告诉老夫人。你应该知道,违了唐门禁令,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火烧死。”
只有害怕的人,才会恼羞成怒。唐子烟看着气恼的二夫人,淡淡一笑,“二娘常在佛祖面前跪求赐子,怎么就不明白,佛家向来惩恶扬善,忌讳嗔恼妒恨。二娘出手伤人,已犯了佛家大忌,如此一来,祈求自然不灵,福报远离,怎么还会有儿子?”
“你!”
“二娘,听我一句劝,以后别这么跋扈,否则迟早有报应!”唐子烟说完,就懒得再看二夫人的嘴脸。
唐子琴一时无措,她有些懊恼地看着脾性大变的唐子烟,难不成,这次跌落悬崖,不仅没有把她跌傻跌残,反到是跌得更聪明,更厉害,懂得反抗了?
如果唐子烟变聪明,变厉害了,那宋清远是不是会更加喜欢她?
03
一连串的疑惑,让唐子琴把娘亲也忘了,直听到娘亲在身后高声说,“还不走,呆在这里要给她送终吗?”
“二娘,记得戒嗔……”唐子烟躺在床上语气悠悠,直气得二夫人七窍生烟,却也毫无办法。
唐子琴虽然对唐子烟的态度大为不满,在这之前,唐子烟可是乖的像是木头一样,如今到是敢和娘亲顶嘴了。
听到娘亲的话,唐子琴装出无奈地样子,随着二夫人离开了。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二夫人和唐子琴刚走,唐子烟额头的汗就滚滚而落,伶云边哭边说,“我这就帮小姐去找大夫,少爷,你在这里照顾好小姐!”
“傻瓜,没有银子,哪个大夫肯来给我一个穷小姐看病?”唐子烟拉住了伶云,目光落在屋檐下和她一样可怜的八哥妙语,心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娘亲临死前,估计就预料到她们姐弟如今的情形,所以才苦苦哀求爹爹,提前将占卜之术传给了她,好让她们姐弟能自保。
前世的她,谨遵唐门占卜禁令,一不用占卜之术害人,二不用占卜之术求不易之财。
也正因为她的善良,才让唐子琴和方以轩一步一步将她逼上了绝路,这一世,她绝对不再坐以待毙。
“那我们怎么办?伶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受苦,就算是卖身也一定要为小姐请大夫!”唐子烟十岁的时候,唐子安才五岁,伶云从那时候就一直陪伴他们姐弟,替他们挡风挡雨,转眼,伶云已经十八岁了。
伶云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肤,除了鞭痕,就是做苦工留下的痕迹。
她的手背血管密集凸起,到像是壮年男子常年砍柴的手。唐子烟心中酸楚,却强作欢颜,忍痛抬手摸摸伶云瘦黄的脸,“你去帮我找一个乞丐来,我有办法赚到银子!”
“乞丐怎么赚银子?”唐子安迷惑不解地看着姐姐,枯黄的脸上有了些许的亮光。他知道,有了银子,他们就可以吃的好一点,不用每天吃那些馊了的饭菜。
唐子烟没有回答唐子安的话,只是温柔地对他说,“赚了银子,姐姐一定会让你好好吃一顿!”
伶云并不相信唐子烟的话,或许,小姐只是想把她暂时支开,不用看着她难过。
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好依言行事。
走出房间,伶云看了一眼满院的荒草,心里一阵揪痛。她不是没有想过卖身换银子,可是她离开后,谁来保护他们。
先不说二门老爷唐更和三门老爷唐苗远早就盼着小姐死,就连小姐亲生的爹爹也信不过,想到这里,伶云重重地叹息一声,走出了小院,直往偏门去了。
“姐姐,昨天我听张婆婆说,二娘又哭闹着求爹爹扶正,我们该怎么办?”唐子安虽然年幼,但被唐门这个大家族里的明争暗斗浸染,早已经学会了看清事情的关键。
二夫人扶正后,她这个唐门嫡长女的身份恐怕就不那么管用了,到时候不用说是吃饱,恐怕连馊饭也吃不到了。
“子安,你不是一直想和唐永和唐程一样,去上私塾吗?”前世,唐子安所说的问题确实困扰了她很久。
十五岁那年,二夫人扶正之后,她和子安的日子过得更加的惨淡,甚至连唐门府上的狗都不如。
可是现在,她尽管折了三根肋骨,右脚踝骨,可是心中却是镇定无比。这辈子,她想要的,谁敢阻挡,谁就去死。
唐子安听了姐姐的话,忽然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想试试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可是没有,唐子安只好用极低的声音说,“姐姐你怎么忘了,上次我求爹爹准许我去上私塾,被爹爹责备一通,说我连命都危在旦夕,还上什么私塾。”
唐子烟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听到唐耀在门外冷声道,“怎么,难道是爹爹说错了吗?”
一个身影进来,屋子里的气流颤动了一下,仿佛也被来者的气息震慑了。
唐耀,唐家长子,承启国第一大商家。虽然年过四十,眉髯皆无一丝白霜,面容冷郁,气质轩昂,到有几分官家的气派。承传了唐门船业,每年都有上万两白银的收入,但他的脸上,从来都没有一丝笑意,似乎多少白银都添不满心中的欲壑。
这是唐子烟多年对爹爹的印象,当然,或许爹爹只是看到她和子安才没有笑意。
“子烟,不是爹爹说你,你早该用占卜术替你弟弟增些阳寿才是,你瞧他病病怏怏的,说不定哪天……”唐耀似乎在说一只快死的猫,语气中竟然只有嫌恶,而非哀伤。
唐子烟咽下喉咙间的苦涩,眸子里充满的冷戾与藐视,“如果爹爹答应子烟,能保子安一世平安,子烟自愿折寿给弟弟!”
空气里流窜着一种异样,唐子烟明白,这就叫亲情之间的隔阂。
唐耀半天才缓过来,用极为柔和的语气说,“子烟,当初爹爹答应你娘,把唐家占卜之术传给你,就是想让你好好应运,造福唐家和世人。”
“是,爹!”唐子烟不打算再顶撞唐耀,因为每次顶撞,换来的不过是三天的断粮。
不过,她心中很清楚,若不是因为娘亲是落魄郡主,爹爹好歹看皇家的面子,她根本不可能得到唐门的占卜术,更不可能和弟弟苟延残喘至今。
房间里一时寂静,唐耀自觉无趣,突然责备唐子安,“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懂替姐姐找位大夫来瞧瞧,就由她这么疼着?”
“可是爹……”
“爹什么爹,诺大唐门的嫡长子,说话都没点力气,真是唐家的笑话!”唐耀厉声责备,唐子安早吓得双腿哆嗦,哪里还敢说没银子的话。
唐子烟牙关紧咬,但还是风轻云淡地说,“爹爹不必担忧,伶云已经去找大夫去了,爹爹还是请回吧!”
04
直到唐耀提步离开,唐子安眼中的泪水才流了出来,“姐,姐你怎么不告诉他,我们没钱,二夫人根本不会给我们银子!”
“子安,你给我记着,这一辈子,我们不要落泪给别人看,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同情。遇到痛苦和困难,解决得了的就解决,解决不了的,就给我咬牙捱着……”唐子烟的话掷地有声,一直啜泣的唐子安被姐姐的声音吓住,一时噤了声。
唐子烟怔怔看着帐顶,尽管脸色煞白,但嘴角的笑意却是那样的妖邪浓郁。
“上一世,伤害我和子安的人,这一世,我会让你们食不香,寝难安!”
夜色浓郁如墨的时候,唐子烟才盼来伶云的脚步声,随后而来的是陌生的脚步,想必是她要的乞丐吧。
等伶云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进门,唐子烟赞许地看了一眼伶云,她年岁稍长,做事确实是滴水不漏。
她知道白天里带一个乞丐进门不方便,所以晚上才回来。
瘦弱的乞丐进门,因为饥饿,两眼放着绿光。烛火黯淡,唐子烟突然想到一个词,那就是同病相怜。
不过不要紧,明天午时,她就可以从二夫人那里得到五百两银子,到时候她不仅会让伶云饱吃一顿,还会让子安上私塾。
至于这个宝弟,她一定不会亏待了他。
“小姐,你要的人带来了,只是他饿的厉害,估计什么事也办不了。”伶云瞅了瞅脏兮兮的乞丐,心里略有些忐忑。
小姐和子安已经够惨了,可是好歹穿着干净,身上洁爽,眼下这个乞丐浑身臭不可闻,满脸脏污,真不知道会有什么用处。
“呃……”唐子烟本想起身,牵扯身上的断骨,脸色一时煞白如纸。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都怪伶云无能,找不来银子!”伶云自责,她知道,知道就是小姐在骗她,一个乞丐怎么能挣来银子。
唐子安的眼泪又要淌出来,可是想起唐子烟的话,只好别开了脸偷偷哭。
唐子烟动了动唇,“让子安先出去守着门,我有事情要交待……”
伶云虽然心有疑惑,但她对小姐忠诚,绝不会忤逆。“子安,外面有点冷,披一块薄被吧!”伶云安顿好一切,重新回到房间。
“我交待你的一切,你可都记清楚了?”唐子烟问那个自称是宝弟的乞丐,见他的鼻子抽动,微微点了点头。
伶云有些迷惘,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唐子烟说了什么。
刚要开口问,又听到唐子烟吩咐,“伶云,你给他剃头吧!”
“剃头?”伶云瞧了瞧乞丐纠缠如毡子一样的头发,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目测估计,那密密麻麻的毛发里,一定长满了虱子跳蚤。
不过,为了能得到银子,就算是刀枪剑雨,她也得试试。
等宝弟光着头站在唐子烟面前的时候,唐子烟虚弱的脸上绽出了一抹笑意,“长的还算周正!”
“小姐,还需要做什么吗?”伶云瞅了瞅光头的宝弟,始终不明白唐子烟要做什么,等听到唐子烟说把剩下的那一张饼给了宝弟时,伶云惊呼,“小姐,那是我们最后的一点吃的了,你现在的身子很需要食物……”
“明天就会有五百两银子,又何愁这一张饼,先让宝弟吃饱。”唐子烟不问也知道,伶云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省下那一点,只是为了留给她和子安。
宝弟狼吞虎咽吃完,唐子烟就吩咐伶云带他出府,临走时,又从枕头下取了一件东西递给了宝弟,“明天一早,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切记,一定要问二夫人要五百两银子,不能多也不能少。”
宝弟心里虽然忐忑,唯恐说不好会被唐家的人打一顿扔出门外,但是十两银子对他来说,诱惑太大了。
伶云送走宝弟后,回到房间,看到脸色苍白的唐子烟,有些心疼。
“小姐,我们还是不要招惹二夫人的好,现在能在唐门苟且活着,已经不易,你若惹恼了她,恐怕你和子安在这府上,连立锥之地也没有了。”伶云不知道唐子烟的计划,但她知道,她们三个人加起来,也斗不过如狐狸一般精明的二夫人。
唐子安也没睡,听到伶云的话,低声恳求,“姐,我不想上什么私塾……只要你能好好的。”
唐子烟听到唐子安和伶云的话,自然知道他们的想法。
他们并不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心中惶恐害怕也是自然的事情。
劝慰了半天伶云和唐子安,好歹让他们睡了。唐子烟一个人睁着眼睛,断骨的剧痛让她清醒,整整一个夜晚,她都在想,早晚有一天,她要掌管唐家的一切。
第二天清晨,承启国京都梁京被一片云雾笼罩,整个街上行人寥落,只有路上的青石泛着水光。
一个衣着褴褛的和尚,站在唐府门外扯着嗓子大喊,“送财送子,转运转福……送财送子,转运……”
“小叫花子,大清早就不让人安生,走开走开……”门口家丁厌烦这声音吵了他的好觉,大声驱赶,正巧这时,唐府朱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二夫人一身华翠,身穿绿纱绞丝百褶裙盈盈走了出来,回眸瞪了一眼家丁,这才语气和善地对和尚说,“看这位小师傅生的超凡脱俗,势必不会诓人,到底怎么个送子送财?”
宝弟心中本来忐忑,唯恐有什么破绽,可是听得这位夫人言语急切,心中纳闷,昨晚那位姑娘还真是神算,算准了这位夫人会信他的话。
“看夫人面善,定是与佛结缘之人。小和尚也不妨直说,因奉了方丈之命,下山化缘,只为重建庙宇。我寺化缘与别处不同,只要施主舍了银钱,我寺自然要给施主送子送财,转运转福。”一晚上反复念叨,宝弟早把唐子烟教的话倒背如流,说起来,到也朗朗上口,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05
环翠扯了扯二夫人的衣袖,小声提醒,“二夫人,最近这梁京骗子很多,夫人还是当心一点。”
二夫人心中虽然也有些疑虑,但奈何她求子心切,只继续问道,“怎么个送法?”
“夫人只需五百两的布施,小和尚自然把一道灵符赐予夫人,百日之后,夫人会得一子。”宝弟瞧到二夫人脸色微变,不由再次佩服唐子烟的预测是如此之准,一提五百两银子,二夫人果然会变色。
“什么灵符这么贵,你不会是骗人的吧!”环翠杏目圆睁,对眼前乞丐一样的小和尚十分的反感。
宝弟依言保持沉默,提步就走。
二夫人见他如此,瞪了一眼环翠,忙提裙摆追了上去,“小师傅莫恼,不过是一个贱丫头。师傅还是先让我瞧瞧灵符……”
“施主,师傅吩咐过,先见银子再拿灵符……”
二夫人咬牙暗骂,“臭和尚……”
脸上却堆笑说,“那我怎么知道这灵符灵还是不灵?”这些年,求神拜佛,银子花了不少,可是没有一处灵光,就凭一道灵符就怀上了?
宝弟也不急不恼,“夫人大可不信,银子是你的,灵符是我的……送财送子,转运转福……”
“诶,我给你不就是了,快给我拿灵符来!”二夫人拼不过宝弟的淡定,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到了宝弟的手里。
一旁的环翠见了惊呼,“二夫人,那可是刚刚收来的……”
“住嘴,我只不过是先借用一下,过两天补上就是了。”二夫人冷眼瞪了一眼环翠,怪她今天怎么这么多嘴。如果她真的凭灵符怀上了儿子,别说五百两,就是五万两也只是眨眼的事情。
宝弟将灵符交到了二夫人的手里,嘴里念念有词,“二夫人,晚上回房之后,将灵符贴在唐老爷的枕头之下,百日之后,佛祖自然会送子上门。”
二夫人心中虽然疑虑,但又觉这是送上门的佛缘,错过定会后悔一辈子。五百两虽然是不小的数目,但她卖几件首饰凑凑也就够了,何不赌一把?
宝弟拿了银票就飘然离开了,行至街角,抖着手打开那张五百两的银票,“我的娘,真的是五百两银子!”
他想到唐子烟的吩咐,忙疾步往约好的地方去了。
午时,唐子烟约摸时间差不多了,她叫来伶云道,“你去静云茶楼走一趟,去问宝弟取银子,记得给他十两!”
伶云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依着唐子烟的话去了静云茶楼。
一个时辰之后,伶云回来了,脸上带着莫大的欣喜,就像刚刚拾了宝贝一般。
“小姐,小姐,我们真的有银子了,白花花的银子。”伶云将肩上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摊,银子磕碰的声音立刻引来了唐子安的注意。
直到唐子烟淡然说,“看够了,就收起来,别叫其他人看到。”
唐子安和伶云惊讶地神情才收了一点,唐子安握着一块银子,放在唇边亲了又亲。伶云则是有稍稍的不安,“小姐,如果二夫人知道我们骗了她的银子……”
“她不会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敢张扬。”唐子烟一脸笃定,这一次,她吃定了二夫人。
唐子安放下手中的银子,和伶云一起问,“为什么?”
“这些年,她求子心切,每逢初一十五,就要去二十里外的龙岩寺去拜佛求子,香火钱不知道舍了多少,却什么也没有求来。”唐子烟凭着记忆继续说道:“今天正是初一,宝弟的出现正逢时机。”
“那可是五百两的银子,二夫人一个月也不过十两的月银……”
“伶云,那是上月月底刚刚收的船租,二夫人求子心切,挪用了唐家的公款,所以,就算她知道是我们骗了她,她也不敢声张。”唐子烟言谈之中,全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淡定睿智,一旁的伶云和唐子安又是钦佩,又是疑虑。
钦佩她虽满身伤痕,却还能想出如此缜密的办法骗二夫人的银子花花;疑虑的是,为什么从玉莲峰回来之后,她整个人都变了。
傍晚的时候,伶云请来了大夫,替唐子烟诊治包扎过后,依旧从侧门送走了大夫。因为唐子烟姐弟的房间位于唐府最偏僻的院落,再加上并没有人关心唐子烟的伤势,所以这一切,唐府上下并没有查觉。
回到房间,见唐子烟正闭目养神,她的眼睛忽地红了。
这些年,她等小姐能当家作主这一天等的太久了,虽然不明白,小姐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但她心里还是喜欢这样的小姐。
“伶云,早些睡吧,明天一早唐府会出大事,我们还是早些休息的好。”唐子烟打了一个长长地呵欠,上过药的伤口微微泛暖,疼痛的感觉一淡,睡意就浓了。
伶云虽不解其意,但也不愿意再打扰小姐,转身带门离开了。
清晨,还未睡醒的唐子烟就被唐子安给吵醒了,“姐,姐,不好了,爹爹出事了!”
还不等唐子烟发问,就听得二夫人尖着嗓子哭叫着进门,“子烟呀,你得快去瞧瞧你爹爹,大清早的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术,头不梳脸不洗就上屋檐闹腾,谁都拦不住!”
刚才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唐耀翻着白眼,疯了一般冲出门外,爬到房檐上扮太上老君,还让唐府的人给他烧钱,否则就拆了唐府。
失神之中,二夫人差点被门槛绊倒,被一旁的环翠一把扶住了。
唐子烟故意紧闭双目,呻吟了几声,“哎呦,我的肋骨好疼,我的踝骨也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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