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回答1997,你好2037

因为韩剧《请回答》,“请回答”这个系列的题目被用烂了。

可我还是俗气地用了,用以转身回见二十年前的我们,以越过山丘的勇气。

1

德国导演文德斯为了追寻他的“精神之父”小津安二郎,曾拍过一部纪录电影《寻找小津》,讲述的是他到东京探访小津电影中描绘的点滴。在电影的开头部分,文德斯说:“当时我带了一部摄像机,拍摄的影像现在还在,它们成了我全部的记忆。但是我忍不住会想,当时要是没有摄像机,或许我能记得更清晰。”

年,我们没有摄像机。甚至,有照相机的人也不多。是不是也因此,当年的片段记得更加清晰些。

年,在记忆中留存的事件大概有这么三件:邓小平逝世,香港回归,以及高中毕业。

其时,对于年少的我们,小平太高上,香港太遥远,唯有高考最真切。

回想起来,对于这三大事件,当年我们相应的情感演绎大约是这样的:有距离的悲伤,挺遥远的激动,以及如释重负的轻狂。

那时的天很蓝。那时的风很轻。

那时的我们,都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只是,那时的我们,知道山有多高,水有多深,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本以为少小同窗一路相随,却蓦然发现,故乡早已没有你的身影。

转一圈,回首已是二十年。

2

第一次来到礐石山上的这座学校,应该比这个时节更早些,夏日盛暑,一路蝉噪。

那是金中面向非汕头市区的补招考试,我跟着来凑热闹。

结果,毫无意外,我也就是来凑个热闹。不过,后来机缘巧合,我终归还是来到海关顶上的这座中学。

金山中学远离汕头市区,在礐石风景区内,纳海风,靠群山,那是真正的依山傍海。

来到金中的第一个夜自修,月华似轻纱,星光柔淡。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吹着微涩的海风,望着对岸城市的隐隐灯火,那画面本应是出奇地美。

可初次离家的我,竟矫情地拼命挤,拼命挤,挤出了几滴多愁善感的眼泪。

当然,这几滴眼泪,很快就被抛到礐石海中,了无踪迹。

因为我快乐地发现,这是一个充满惊喜的学校,这里的老师上课都讲普通话,这里的学生并不书呆,就连学霸也有着不可言说的日常。它根本不像外界想象和谣传地那么枯燥,那么死板,那么墨守成规。相反,它给了我们青春少年时光中最为灿烂饱满的日子,无论是学习上,生活上,还是精神上。

我对文学最初系统的认识,正是始于这个时期。

高二文理分班后,教我们语文的是符策腾老师,大家俗称老符。

老符同志在金中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对他的风评一直两极分化得厉害。一方面他能力强,经验足,见解独到,上课旁征博引,时不时会蹦出一些大格局的冷幽默;另一方面他又个性突出,以至于当年有些同学很是怕他,觉得他阴晴不定,上课稍不留心就会被一顿猛训。

其实关于这点,我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那些有名气有才气的教书先生,哪个不是特立独行?哪个没那么点脾气?重要的是你从先生身上学到新鲜的东西,从先生言行中开阔了视野。换个角度,适应先生的脾气对你或许也是一种自我修炼的方式。

当年被狂批而不服气的同学,多年后,有几个会仍然心存怨愤?有几个会依然怒目相视?

飘摇在社会上的这些年,遭遇到各式各样比老符同志还不留情面的臭骂会少吗?老符同志吼完你,即便没给你好脸色,隔天却仍然一视同仁,依旧认真地传道受业与你;但社会上的某些人,口中贬完你,心中可能已经抛弃你,面上却还在安抚你。

我被老符同志训斥的标配场景一般是这样的:他脸色一变,我眼眶开始红;他声音一提高,我眼泪立马打转;他开始吼第一句,我即刻泪如雨下。结果,老符同志束手无策。

高配场景的前三部分和标配大致雷同,不同的是这里有个关键人物出场,所以结局完全不同。

戏还得从我泪如雨下这里接上。这时,师母戚胜华老师出场了。

一般见到这种场面,一向和蔼可亲的她着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嘛?你干嘛骂人家嘛?人家一个小姑娘,你好好说不行吗?真是的!哪有你这样的人嘛?”戚老师绵软的上海口音,就算在表示严重不满,也有种嗲嗲的粘稠。老符同志百口莫辩,其实他挺委屈的,还没开始教训我,自己却先被理论了一顿。

而事实上,他也不是莫名其妙就吼我,往往都是因为我稀泥活不上墙,他发泄一下恨铁不成钢的急躁而已。

近两年,我开始踏上吼自家娃的征程后,才深刻深切深沉地体会到,当年老符同志面对我这种铁块,是多么地不容易!

人丑就要多读书。老符同志好像说过类似的话,当然,他不是针对我说的。

他带着我到外马路的新华书店买书,印象最深的有乔斯坦·贾德《苏菲的世界》,陆键东的《陈寅恪的最后20年》,余秋雨的《文化苦旅》等等。《苏菲的世界》年中国作家出版社才推出中译本,《陈寅恪的最后20年》也是年才初版印刷。

那时,在文化信息严重滞后的汕头,在这些书出版的当年就能幸运地读上它们,除了感恩我的老师老符同志,我真不知道还能感谢谁。他对我在文学方面有意无意的引导,让我对文学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想象。虽然这种认识和想象还非常非常浅薄,但它已足够引领我在接下来的学习中上下求索,左右翻滚。他第一次让我知道,文学的世界,很大,很宽,很深远。

所以,我一直认为,无论优秀与否,人生路上,求学途中,没有几个臭骂你的人,那是可悲的,也是寂寞的。

3

作为当年汕头市唯一一所住宿性高中,我们的活动空间比别人有限,但时间和精神却比别人富足。

三点固定的生活,把高中时代从横向上切分成三块:一腔热血在课堂,一段人生在饭堂,一片江湖在澡堂。

读着挺押韵,但其实热血不止在课堂,还在图书馆,在操场,在带风而过的校道;江湖也不止在澡堂,更是在宿舍。

宿舍是当年最大的江湖。

学霸们的独孤九剑,学痞们的小无相功,学民们的凌波微步,学渣们的黯然销魂掌。虽然没有真实晃动的刀光剑影,没有平地骤来的血雨腥风,但却有嬉笑怒骂,有肝胆相照,有豪气干云,当然,也会有波涛暗涌,有恩怨情仇。

世上永远是强者影响弱者,无论是成绩上、道德上、或是气场上。所以,江湖的尽头不会只剩下孤独。你有绝世神功也好,你想纵马江湖也罢,到最后,宿舍里,终是一任快意泯恩仇。

人们总说三点一线,一成不变。但其实,换个思维,三个点有各种组合,怎么只会是一线那么单调呢?

金中生活的各种故事、各种版本素材太多,回忆起来感觉都能拍上N部青春校园电影了,满满的画面感,扑面而来的荷尔蒙。

记得当年宿舍是十点半熄灯。

刚入学没多久,有天晚上,大家已安躺于床上昏昏欲睡,同宿舍一位姐姐踩着熄灯的铃声风一般地掠进,直奔后阳台洗漱。她站在暗夜的阳台上拼命地使劲刷牙,足足十几分钟没有间断。

这本来没有什么,但寂静夜里,窸窸窣窣的刷牙声被无限地放大。不知谁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今晚刷牙怎么刷得这么用力?”主角还没来得及回应,下铺幽幽地传来一阵淡定又略带兴奋的声音:“肯定是KISS了!”

这个回答把全宿舍都震醒了,后面聊天的内容我只记得个大概,好像是男生强吻,女生最后到底从没从我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我没忍住多打量了那男生几眼。

波澜不惊的容颜,青山不改的严肃,还有貌似万古不磨的质朴。

所以说,眼见也未必为实。再谦卑的血液里,也汹涌着江河。

现实生活给我上了到金中之后的第一节内涵课:表面越忠厚平淡的男人,内心可能越波涛翻腾、狂飙突进。而面上看着放荡不羁的男人,可能内心却纯洁得像个孩子。当然,后面这个发现纯属后话。

言归正传。

入学后的高一上学期,我在帮好友“跟踪”师兄的兴奋中度过。期末的地理考试,带着小抄战战兢兢、左躲右闪。结果,山川河流季候风还是全部弃我而去,记得当时全班好像只有我一个不及格。于是从此发誓,考试再不作弊。

好像注定我干不得坏事似的。

有次周三下午,借了两辆自行车,和两位女同学准备过海到市区晃悠。出发前还在担心,到市区会不会遇到什么亲戚朋友被揭穿?然而,事实证明,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出校门马失蹄。

坐在美女的单车后座,出校门没多远有段下山的大斜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做亏心事心虚,我只记得就说了一句:“慢点!”接着,莫名其妙地,我俩就和自行车一起做了一段自由翻滚运动。

然后,她重伤,我轻伤。她蹭破了腿,我刮擦了手,都是血淋淋的,都留下了心虚的伤疤,都只能灰溜溜地滚回宿舍。

封闭的空间容易滋长各种情绪,叛逆的,伤感的,恋家的,当然还有思春的。

我听过一个金中学生最玄乎的暗恋故事。宿舍楼下的热水房前,排队接水的女生顺手把后面的水桶往前挪动,身后排队的男生在阳光耀眼的一刹那,喜欢上她,从此念念不忘。

“边度都有阳光!”

高二下学期文理分班后,撇除了物理化学这种超弱项,我在学习上突然有了自信,开始企图向学霸靠近。当然,这种幻想是不现实的,但有这种企图却是勇气可嘉的。

那时候正冬天,为了避免傍晚洗澡热水房大排长龙浪费时间,很多女生都愿意午饭的时候错峰洗澡,然后再回宿舍泡上一包蟹皇面,站在走廊上悠悠地看着吃饭归来的大军。

我也加入到这一小撮的洗澡先锋队中。

一天中午,在澡房洗完澡时,一个不留神,手腕后侧撞上了旁边水龙头,一阵麻痹,然后,我就这么华丽丽地晕过去!

当恢复意识醒过来时,花洒的水还在哗啦啦地流,我的眼泪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其实,后来自己估量了一下,晕倒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五秒,但是,幸好我在不省人事前有意识地把背部往墙壁上靠,也幸好当时的淋浴房只有那么一点点,根本不够我直挺挺地倒下去。所以,今天你认识的我还是一个正常的我,实在不敢想象当年要是摔出个脑震荡会怎样?

现在想想,当年十几岁的我虽然心里后怕,但却非常镇定,没有大喊大叫,边流着眼泪边关掉水,擦干身子穿上衣服,收拾完脸盆水桶,跑回宿舍,翻身上床尸躺了半小时。

当舍友们午饭完回来,我的身体已没什么不妥,心情也平复如常。向她们叽叽歪歪地撒娇了几句,我竟又打鸡血般地去教室了。

其实,学习要方法,温习讲效率,当年的争分夺秒其实最后也没为高考加多几分,但青春的风风火火和义无反顾,为后来的自己留下了点榜样,至少,我曾努力过。

除却杠杠的成绩和妥妥的升学率,金中的魅力更在于,它有严格的校规,有严厉的老师,但总有突破各种防线的学生,所以它静中有动,沉稳又活泼,规矩又调皮,不沉闷不死板,有青春期的朝气蓬勃,但又允许有青春期的各种小躁动各种小错误。

有吵架约架打架,有明恋暗恋早恋,有抽烟喝酒夜聊,但这些不是全部,因为很快就胎死腹中,被扼杀于无形。

最后,我们记忆里有的只是各种美好,以及各种坏事没得逞的壮烈和悲叹。

这是一段生动而又力量的青春。

年,中国铁路开始第一次“大提速”。但这一年,我们考上大学第一次出远门的同学们,大多数依然坐着颤颤巍巍、走走停停的绿皮车。

4

上个月,高中同学毕业二十年聚会。

躲在深山里的“姚主席”说因为工作原因,回不来参加聚会。我一时很感慨,二十周年的同学聚会,人生最多也只有两到三个,而这第一个二十年,应该是人最齐全的一次。他是属于那种好久不见一直没怎么联系,突然再见却会让我泪流满面的人。

无关情爱,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或许是因为一起从少年、天各一方一路走到中年,你,还是那个温和的你。

我们这群人中的大部分已超越了同学感情,没有一直挂念,没有一直相见,却从不生份。

就如现在,宿舍已是逝去的武林,但江湖中却一直有你们的传说。

毕业后很多年,我才知道,方便面煮的会比泡的好吃。

“此后好些年,我基本不再吃方便面,直到我结婚,才恍然发现婚姻有时候让生活更加简陋,证据是我们家开始常备方便面了。那些无所事事的日子,小孩恰好也不在家的晚上,我们两个人在自己的电脑面前各自沉默,直到谁先挨不住饿了,就用方便面妥协。”

——许亿

少年人都是毫无准备地就发育、发情了。中年人总是猝不及防地就认怂、认老了。

人到中年,当你无助地发现,在事业、婚姻、生活上用尽所有的力气与耐心,最终的获得与始愿去之千里,你会怎么办?

中国的算命先生能把一个人的一生,逐年断开,细批流年,把这一生每年的推算写在一张白纸上。但,他那也只是在纸上演绎别人的人生罢了,他会把自己的也批写出来细数流年地生活吗?绝对不会。当然,不排除他们已了然于心,但其实,我觉得他们真正的心态更多的是随缘。

林语堂说,苏东坡虽然饱经忧患拂逆,但他的人性更趋温和厚道,并没变得尖酸刻薄。有一次,苏东坡对弟弟子由说,“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所以,苏东坡过得快乐,无所畏惧,像清风一样度过了一生,不无缘故。

相信我们没有人经历过东坡先生那样的磨难,生活哪来那么多幸运和团圆,只能你不停地去感觉幸运和感受团圆。

兀兀穷年,终是坠茵落溷,人生的路总不尽相同。做一个冰壶秋月的人,过一种出俗入世的生活。有希望的,继续前行;努力过了,也别强求。

当然,剩下的年岁也不能就此荒废。岁月不饶人,我们也不要饶过岁月。

在灵魂安静之后,血液还会流过许多年代。在青春停息之后,理想还会蔓延无数深秋。

四十不惑。这个年纪找不到理想或丢失了理想,如果有可能,那就找个人来寄托你的理想。但是,不要认为他/她一定能实现你的理想,毕竟,你自己奋斗了二十年,也不着边际。

木心说,从前的那个我,如果来找现在的我,会得到很好的款待。所以,也请好好对待你现在调皮的娃,不听话的娃,个性开始叛逆的娃。

所有的贫富贵贱,终抵不过家庭的熙熙融融。二十年后,看他/她带着理想高飞,你的心也就开始安享晚年了。

只是,到了代马依风的年纪,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你们还好吗?

我会很好。

你好,!

品读之后

愿享同感

花五抛

谢谢您的鼓励

赞赏

人赞赏

长按







































云南专业白癜风医院
白癫专业的医院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nanheshia.com/nsxp/3066.html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
  • 热点文章

    • 没有热点文章

    推荐文章

    • 没有推荐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