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头发多好,可我小时候大多数的妈妈们不给自家的女孩子留长头发,一是孩子多,顾不上给女儿梳头,再就是大家头上都长虱子,要消灭长头发上的虱子会比消灭短头发上的虱子更困难些。家家养的都有猪呀羊呀的,夏天农村小孩子的事情之一就是给家里的猪羊割草。有一种叫莎(suo)草的草长得又直又高,我们小女孩经常拿莎草编辫子,有三股辫,有四股辫,编完了用草一扎,结结实实的,不会散开,然后把绿色的“辫子”绑在头上,美滋滋的,好像自己真的长了长头发似的。
红薯的藤蔓是顺着地皮爬的,长长的,向四面八方延伸。红薯藤蔓长得最好的时候是秋天,叶子翠绿翠绿的,像一个个支楞着的耳朵,叶子上、梗上,间或有一些紫色。红薯梗很长,空心的,我们会掐下来几根,当然了,越长越好。我们是拿它来做耳坠的。把红薯梗中间的叶子都摘掉,只剩下最下面的几片垂着。轻轻地用指甲掐红薯梗,但不掐断,慢慢往下撕,大概有一两厘米的样子停下,只留下一层皮,其它的掐掉,然后隔过去一两厘米,继续掐掉一两厘米……如此反复,直到叶片处。这下子红薯梗像链子一样活顺,挂在耳朵上,直垂到肩膀。这样的耳坠戴起来,觉得有当公主的感觉呢!
大自然那么慷慨,给了我们无数让我们可以变得美丽的礼物,除了莎草和红薯梗,指甲草也是其中的一种。指甲草是很寻常的花儿,几乎家家都有。指甲草的颜色多,种类也多,有大红的、粉红的、淡绿的、白色的、紫色的;有单瓣的、多瓣的,还有一种叫“泰山压顶”,花开得层层叠叠,特别热闹。我7岁到12岁的暑假,夏天都是在姨妈家度过的,指甲草旺盛的时候,某一天傍晚我会随比我大10岁的表姐到地里拽一些麻叶,拔几棵指甲草,有时候会带着这些去表姐的小姐妹家,有时候也会有一些表姐的小姐妹去姨妈家。把指甲草捣成泥状,里面要加一些白矾。之后均匀地涂在指甲上,不可太多,太多会让满指头都红起来。涂上后小心翼翼地用绿色的麻叶把指头一个个包起来,用细线一圈圈缠着。两只手的食指是不包的,两只手包完也只能包八个手指头。据说是因为全包的话公鸡看见了会啄的。就这样手指头五花八绑睡觉去,半夜醒来难免发现有的指头上的麻叶已经掉了。也有的直到早上醒来还好好包着呢。掉下来早的,有的才刚刚上色;安然无恙到天亮的,多数指甲都会很满意;但也有虽然没有掉,但麻叶转了方向,有指甲草的跑到了指肚上,弄得指头肚红艳艳的,指甲却还是老样子。长大后知道指甲草原来还有个名字加叫凤仙花,也知道原来用指甲草包指甲可以治灰指甲。
那时烫头发还是新鲜事,记得有一年春节前我跟表姐到城里去,那时表姐已经是一名教师了,她和她的好朋友在理发店把头发给烫了,烫的时候满心欢喜,回家的路上可是满心忐忑。表姐怕姨父吵她,因为那时烫头发在农村还挺少见,她用蓝色的三角头巾蒙着头回家了,至于挨吵没有我倒是记不得了。不过,在家里自己烫头发家里人是不大管的。厨房的煤火台上常放的小铁棍儿本来是用于掏煤渣或者捅煤球眼的,擦干净后在火上烧一烧却有了新的用途——烫头发。烧好后把头发往上一圈圈地卷,停留一些时候后,抽出铁棍儿,直发就变成卷发了。不过,火候一定要掌握好,烧得时间太长会把头发烧焦,烧得时间太短起不到让头发卷起的作用。
那时候的香烟有黑烟和白烟,黑烟便宜白烟贵。有一些白烟第二层包装是锡纸,银光闪闪的锡纸。爸爸们抽完烟后,锡纸就归小孩子了。锡纸可以包金牙,也可以包扣子。包金牙纯粹是为了模仿大人,现在想来一点也不美,但特别有趣。包扣子却不一样了。那时候的扣子种类很少,一般都是那种可以直接看到两个或四个扣眼的塑料扣子,十分不含蓄。撕掉一小块锡纸,包在扣子上,闪着银光,像金属一样有质感。一排银扣子在身,小胸脯都会挺得高高的,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那时,手表也是稀罕物。平常的人是不戴手表的,只有“干事儿”的人才会戴手表,“干事儿”的就是上班的人。不过,小孩子也会戴手表,只是小孩子戴的手表是用圆珠笔画在手腕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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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人们物质是匮乏的,但心灵却是富有的。一棵草、一朵花、一片纸,都能让自己美上一阵子。谁能告诉我,怎样重新回到那样简单的追求中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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