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民间故事连载

庚子春节

北芳

岁月握着我如握着一支笔

在城市的一隅,终于勾勒完

的轮回画面

钢筋撑起的是别人的蓝天

乡下的屋檐,才是自己的家园

过年的心情回到起点

忙年的风俗,在山村流转

腊月的集市,人流爆棚

顾不得清点稀疏的钞票

先把年的表格填满

鱼肉太贵,点缀胃袋

辣椒蘑菇土豆山药芹菜样样都鲜

桔子香蕉葡萄瓜子糖果装满提篮

面食天天做,炊烟一天喊数遍

乡村的囤积

赛过硕鼠把冬粮藏掩

除夕的烟花在午夜撒欢

庚子的肺炎在网络飞窜

刹那间,人人胆颤心寒

谁能想到,远在天边的武汉——

我心中的武汉啊

由一枚病毒,竟和全人类联姻

冠状病毒像一架飞碟

在看不见的三维空间游览

我戴上口罩还在发抖

只好穿上了房子,远离人间

欢天喜地的大年

竟变成与瘟疫的大战

冠状飞碟擦拭着天空

在华夏上空飞转

封城前送出人流五百万

我的耳朵被病亡填满

趴在手机的窗口,每天把

屋外的世界瞭望遥看

耳朵近在咫尺,哭泣远在天边

夜来不及入眠

撕扯着所有人的神经挂牵

有毒,需要医护、军警和钟南山

少数人肥沃的肚腹里,成为潘多拉的乐园

口腹之欲的代价,全天下人为他买单

前线险关重重,天使和卫士冲锋在前

你卸下防护面具,不见如花笑靥

累累伤痕,风捂住我的眼睛不忍再看

隔空拥抱,为你送去一丝温暖

闲居的岁月长得让人绝望

从前羡慕猫宅,如今

成为一只炕头上的猫咪懒汉

禁锢了走亲访友的双脚

拴住了胡吃海塞的悠闲

免去了迎来送往的负担

十亿人憋出了五花八门的段子一篇篇

我们无聊的家,是他们回不去的屋檐

借来火神之炽,雷神之怒

把瘟神送入天庭,不再泛滥

趁春天已来,把那些散落天涯的人

送回他们日思夜想的家园

借我一支笔吧

把庚子的故事写完

寄我一枝江城的樱花

献给前方抗疫的白衣、战士、公仆和钟南山

小媟姑娘

北芳

有一个年轻的书生要去赶考,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看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姑娘坐在路旁哭泣,书生走上前询问姑娘怎么了,姑娘说要到山里来采药,不小心崴了脚,不能走路了。

书生说你家在哪,我把你送回家吧。

姑娘说我家在不远处的山坳里,那你把我背回家吧。

书生看看路上人烟稀少,万般无奈,只好背起姑娘按着她的指点去她家。

走到山坳的一个大石洞前,姑娘说到了,把我放下来吧,在石门旁有个像蝎子形状的石头按钮,姑娘一按那个石蝎子的毒子,门就开了,姑娘说赶快进来歇歇吧,说着把书生就拉进去,倒水喝茶。

喝完了茶,书生说:“大姐,你已经回家了,好好休养吧,我要走了,还要进京赶考呢。”

姑娘说,那可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接触了我的身体,我就是你的人了。从此你就住在这里吧,功名利禄算什么,不如我们在这做一对神仙眷侣。我叫小媟,我父母被仇家都杀害了,我只好躲到这个洞里,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如今正好有官人在,我从此也好互相照应,这是天意安排。

书生执意不肯留在此处,但是小媟把石门关得死死的,书生插翅难飞,只好暂时留在此处。

山洞的生活恍如隔世,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媟对书生百般照顾,万分体贴。可是书生脸上依旧散不尽一丝淡淡的忧郁。小媟感到书生在这里居住已经很稳定了,看到他整日憋闷得慌,就让他在门口周围散步。

这日黄昏,书生散步时不知不觉走远了,在山洼里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老头察言观色端详书生一番,见书生脸色焦黄,形容憔悴,老头眯着眼笑问,你是不是和一个红衣女子在一起,书生说是。老头说,坏了,你遇到的是一个蝎子精,她的右手中指是不是有个毒瘤一样的东西?书生一听吓得脸色更加蜡黄,急忙说是啊,是有个毒瘤。

老头说,我教你一个办法,你就此装着肚子疼回家,叫她烧开水给你吃药,等她把开水端到你面前时,你一巴掌打翻那碗水,烫掉她的毒子,她就不能害你了。

此书生如同当年的许仙听了法海的挑唆,果然捂着肚子回家喊疼。小媟一见,心疼极了,急忙拿草药给他吃,书生嚷着要她去烧开水喝。

小媟双手端了一碗开水递给书生,书生“啪”地一巴掌把水打翻,小媟哇地大叫一声,捂着手指满地滚,书生冷冷地看着,并不为之动容。

小媟捂着手指问书生:“你是不是遇上了一个白胡子老头?是不是他教你的办法?”

书生说是怎么样,你把我软禁在这,还要害死我,难道不该有报应吗?

小媟疼得满头大汗坐起来说:“不是的,那个白胡子老头是一条蚂鳝精(蜥蜴),多年来因为占地盘,和我打得不可开交,他杀死了我的父母,我幸亏有这个毒子厉害,每次他都成为我手下败将,被我赶到另一座山头去了。他治不了我,竟然教你这个办法,我防得了敌人,却防不了身边最亲的人的暗害啊……”

书生一听,后悔莫及,说这可怎么办,我不该分不清好人与坏人。

小媟说,那蚂鳝很快就会找过来的,这回我再也打不过他了,赶快收拾一下,我们马上逃走。于是书生和小媟连夜匆匆逃离了蝎子洞,直奔书生的老家而去。

那巨蜥当晚约摸时间,寻思书生是不是已经将小媟的毒子给烫掉了,他来到蝎子洞口,想一探究竟,可是等了好长时间,也听不见洞里有何动静,于是他就去按那个石头蝎子按钮,大石门吱呀一声开了,巨蜥要闯进洞去搜寻蝎子精,从石门顶上滚下来一块巨石,将蜥蜴精压在下面,当场轧扁了。

小媟和书生回到老家,过着庸常凡人的日子。

年猪

看见了年猪,我就听见了木心先生的小歌《从前慢》。从前什么都慢,从前一家只养一头小猪,养两头的就有点累。小猪长得慢,吃着青草山菜和馊菜汤雨水沤的花生蔓地瓜蔓,在春天里胃口初开,夏天里茁壮成长,秋天里长膘增肥,腊月里被勾上砧板成为传统文化“年猪节”里的主角。快手的婆娘七八个月喂肥一头猪,被左邻右舍羡慕嫉妒恨,说她家抓了个“猪宝盆”;慢手的婆娘一年多喂大一头猪还不肥,猪会被主人恨恨地骂成是仇人托生的,“不填和”人,吃那么多猪食也长不快。从前只有过节才杀猪,平日里没有那么多猪杀。现在的人养猪有技术,买添加了催生剂的饲料三个月催走一批肥猪。我在睡梦中每天凌晨都听见猪的嚎哭声,天一麻麻亮,村头的喇叭一遍遍地招呼:“谁嘎(割)肉?大队门口有卖肉的……”

从前的小猪一般在开春就被主人用网包抬进猪圈,刚抓来的小猪先要请人骟了,除了有幸成为种猪和老母猪的,其余全部要阉割和被抽去卵巢,这样小猪的一生无情无欲亦无思念的情人,一心一意地把吃睡作为毕生的事业。我爹曾经给很多小猪做阉割手术,他得到的报酬是把两个猪蛋提回家,我妈在碗里撒点盐熥熟了,我抢着说给我吃,可一掀锅一股浓重腥气扎进我脑子,我捂着鼻子跑到院子里去呕吐,只要是腥味重,我一点都不敢沾。

不知道小猪被阉割的伤口多长时间才能长好,接下来小猪一段时间恹恹的,后来就爱吃食了,我们放学后开始给小猪拔猪草吃。猪最爱吃灰菜、马齿苋、雀雀菜,吃起来啪啪有响,猪喜欢这些嫩菜草像我喜欢吃饽饽一样。小猪在猪圈里熟悉了家,常常被主人放出来,在街上散养。那时候,满街都是散养的猪啊狗啊和小鸡等,那时谁家门口没有一堆黄泥,没有一堆粪土?幸福自由的小猪欢喜地卷着小尾巴摇摆着,拱了拱粪堆,但是粪堆上是母鸡们打扑棱歪着屁股晒太阳的乐园,小猪便转身拱那堆准备往大坑填攒粪的黄泥。小猪像农人耕地,翻啊翻啊,半个小时就可以把一堆铁饼似的黄泥翻得松软,小猪抬起糊着黄泥的长嘴,朝我哼哈两声,我说那泥巴会不会被你吸进鼻孔里啊?小猪却拱出一个烂花生,津津有味地嚼着,半个小时的耕耘,终于有点收获,小猪满足地躺在黄泥上晒太阳。

夏天里,小猪长成青年的猪,除了在街上捡几摊鸡屎吃,耕耘一下雨后的街道,就是在水洼里洗澡。雨后的街道存着一汪一汪的水,鸡和小鸟把它当成镜子,青年猪却把它当成浴池。猪洗完澡就躺在浴池里晒太阳,一会一半身子就晒干了,身上稀疏的毛被泥浆黏成一缕一缕的,麻雀跳在猪身上寻觅有没有谷糠可以解馋。有时候,我看见猪在门口散步,就会“巴巴巴巴”(我们方言里唤猪吃食总是说巴巴巴巴)地唤着猪,用手一挠它的肚皮,它立刻咣当地躺下来。我就蹲下来给它捉虱子,老头们在门口脱下小褂咬袄缝隙里隐藏的虱子,我就给猪掐虱子,猪幸福地哼哼着。猪身上的虱子又肥又大,像山里的牛巴蛰一样圆肚子。

秋天里,我每个星期天都去划搂花生落叶,除了交给学校完任务,剩下的就给猪做冬天的饲料。玉米地里还有不见阳光的嫩草,有锄不尽的马齿苋薅了给猪吃。花生蔓地瓜蔓晒干了,用马车拉到有粉碎机的村里去粉了,粉猪菜的时候尘土飞扬,整个人都变成从锅膛灰堆里掏出来的“面拘拘”,鼻孔里两三天擤出的都是黑炭。粉好的猪菜一袋袋,作为猪冬天的粗粮。猪圈外面总是有一口露天的大瓷缸,每顿饭的刷锅水,坏了的饭菜都倒在缸里,舀两瓢猪粗粮倒在里面,用刷锅水、雨水一年到头沤着,烫半瓢玉米面,舀两瓢粗食一搅拌,猪的一日三餐奔向小康。

冬天里,猪不再到冰天雪地去散步,而是安静地躺在窝里幻想下一顿主人会不会给改善一下生活,嗯,冬天里吃得要好点,有饭桌上堆的地瓜皮,每顿饭里加了地瓜筋和萝卜根,偶尔还掺杂了因没有面而主人不吃的冬瓜方瓜,猪舒心地白天也做梦。躺在窝里,每次听见主人“巴巴巴巴”唤它起来吃饭时,赘肉让它爬起来都得用力了。

隔三差五地,晚上放学后,我和几个同学去场院上大队的花生蔓垛下面,用小铁锨刮草沫沫给猪铺着。洁癖的猪把屎尿送到大坑里,邋遢的猪就在窝里尿,那样除了经常挨烧火棍外,还得麻烦主人天天晚上给换新的草沫沫。

我在三年级那一年,因为给猪刮了几次草沫沫,让我丢掉了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年底评奖时,老师把我名字写在黑板上,问同学们意见,和我一起去刮草沫沫的老嫚站起来说:“我不同意XX做三好学生,因为她去偷大队的花生蔓给猪铺。”她一开头,几个一起去刮草沫沫的同学都站起来说:“我也不同意……”老师便叫我交待偷了几次?我不知所措,懵懵地说五六次。老师说好,把我的名字擦去了。回家后对我妈说了,我妈哭着扭着我的耳朵揪到学校里去澄清,老师说学生的话不用较真把我妈打发回家。

过小年,放假了,我们与猪的缘分尽了。我爹在头天晚上就找了两个人清早来帮忙配合杀猪包(屠夫)往外掀猪,我妈忙着去喂猪,我爹说要杀了你还给它灌一肚屎!我妈说临死叫它做个饱鬼吧!

成年的肥猪被杀猪包打上钩子往外拉的时候,猪的哭声惊天动地,脖颈上被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时,哭声随着鲜血的流柱逐渐减少而减弱,最后只剩下身上的肌肉在颤动。

听到这哭声的时候,我跑到门沿后炕旮旯,趴在炕上,好像那刀子捅进了我的心脏。此时我一点都不馋猪肉。

过年时我妈用白面做了几个大胖猪头,除夕放在锅台后,我妈说,有猪过年,不用愁钱。明年抓个猪好养,吃饭泼,摇摆摇摆就长大了……

北芳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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