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专稿刘世恩

芦芽山散忆

刘世恩

一、火箭城的召唤

年7月,从动乱中逐渐平息下来的各个大专院校终于迎来毕业分配的日子。

大家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早就想走出校门,走向社会,「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但在那「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等待这些「臭老九」们的分配前景是什么呢?早就有传说,要分到边远山区,分到基层,分到最艰苦的地方。这也没什么,年轻人吃点苦算得了啥?让人想不通的是要去接受工农兵的「再教育」。这就有点低人一头,受歧视的感觉了。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对未来充满幻想,也对自己充满自信,相信自己对党、对祖国的赤胆忠心!相信自己的智慧和才华!相信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用武之地!相信前途一片光明!

正当大家热切盼望尽快走出校门、走向社会、走上工作岗位的时候,中国人民大学校园传出一个诱人喜讯:国防科委要来招收首批文科大学毕业生,名额10个。

国防科委!火箭城!从事「两弹一星」事业!多么鼓舞人心!

由于「文化大革命」影响,64、65级学生同时分配。全校近千名毕业生,名额只有十个,可谓百里挑一。大多数同学眼巴巴望着,希望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能落在自己怀里。

当年可不像现在,信息很不灵通,基地是什么样两眼一抹黑。脑子里只知道两点:一是很神圣,很神秘,也很光荣,很自豪;二是基地在我国西部地区,很艰苦,很荒凉,很闭塞,对象都找不到。

择录条件严格到近似苛刻,学习、身体,尤其看重家庭出身和政治思想表现。「黑五类」子弟,「叛徒、特务、走资派」的「狗崽子」,想都别想!尚未「解放」的干部子女也不再考虑之列。一句话,必须「根红苗正」。

说实话,我没抱希望,压根儿不会想到这样的好事能落在自己头上。后来获悉,当时的系革命委员会研究分配方案时,也确实首先考虑将这个名额给一位干部子弟。但他的父亲当时还没有「解放」,于是这个令多少人羡慕的名额便给了我。掏心窝子说,我很感意外。当获知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后,脑子里首先浮现出的是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第一颗氢弹爆炸、第一次两弹结合飞行试验、第一颗人造卫星上天!特别是人造卫星上天,就发生在三个月前。4月25日,当我国自行研制的第一颗人造卫星飞越北京上空,悠扬的『东方红』乐曲从浩渺太空传来时,北京万人空巷,人人怀着激动的心情翘首蓝天。现在,我,一个普通农民的儿子,一个来自偏远山区的穷小子,就要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两弹一星」队伍的行列中了!就要亲身去参加这一神圣而伟大的事业了!想到即将开始的新生活,激动的热血在周身奔涌。

我摩拳擦掌,踌躇满志,挥笔写下一首『毕业述怀』:

战士不怕远征难,胸有朝阳苦作甜。

当学松柏千秋翠,早弃桃李一时鲜。

热血甘洒大戈壁,丹心愿献玉门关。

赢得赤旗舞寰宇,喜看朝霞上天山!

但是,我却没有去天山,而去了芦芽山。

二、神秘的神堂坪

芦芽山位于晋西北,海拔米。现在,芦芽景区已成为旅游胜地。坐落在芦芽山下的太原卫星发射中心,当时刚刚组建。

8月13日凌晨,我摸黑在阳方口下了火车。这是横贯山西南北的同蒲铁路线上一个小站。没有路灯,没有行人。我提着行李,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摸到基地招待所。第二天起来一看,所谓招待所,原来是用土坯临时搭盖的简易房。我住的那个房间摆放着十多个高低床,房中央吊着一盏大约只有15瓦的电灯泡。我来时还赶上停电,就按招待所战士的引导摸着黑在其中一个高低床上铺睡了几个小时。

招待所的四周都是山,山上的石头多于树和草,有限的绿色难以覆盖荒芜的山丘。火车站距招待所不远,望去只有一个月台、几间小房。我先去火车站取来行李,等待开往基地的班车。

招待所的战士告诉我,这里距离基地还有一百多里路,下午才有进基地的班车。

招待所的午餐是小米饭和炒圆白菜。那个小米,不知存放了多少年,一点也不香。所谓炒圆白菜,跟水煮的差不多,几乎看不到油星。也没有餐厅,就端着碗,蹲在房檐下吃。招待所的战士边吃饭边把筷子掉过头来,神秘兮兮地在地上写了三个字:神堂坪。而后说:「这就是你们要去的地方。」

啊,神堂坪!这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本来基地就神秘,这更增添了我的神秘感。

下午两点多钟班车来了。所谓班车,就是一辆大卡车挂个布蓬。也没有柏油路,全是土路。绵亘起伏的黄土高原,一路颠簸,不要说人,连树都少见,偶尔看见一棵孤零零的树还挺新鲜。坐在车上,耳边又想起去学校接我们的基地干部说的话:「那里条件是比较差的,要准备吃苦。」是的,苦,这是早有思想准备的。还有什么苦,都一起来吧!花盆里长不成参天松,庭院中跑不出千里马,是宝刀就要在石上磨砺,是雄鹰就要在长空高翔。暮然间,不久前看过的影片『昆仑山上一棵草』浮上脑际,更平添了几分豪情。心中暗暗对自己说:我要做晋西北高原的一棵草,迎风傲霜,茁壮成长!

仰望天空,朵朵白云飘浮。我真想伸手扯下一片白云,写上此时此刻的心情,再把它抛向空中,让它飘过重山,飘过大海,告诉所有世人,我会经受住艰苦环境的千锤百炼!我会跨过未来道路上的一切艰难险阻!我会为祖国的国防科技事业做出应有贡献!

三、「岢岚是个好地方」

年4月,毛主席率中央领导机关离开延安东渡黄河转战西柏坡时曾路居岢岚,岢岚县城至今保留有毛主席路居馆。4月4日,毛主席接见岢岚三级干部会议代表时深情赞誉「岢岚是个好地方」。据传,毛主席还给夫人江青出过一则谜语:「山下有河河无水,山上无风山下风,风顶着山转。打一地名。」谜底即是「岢岚」。这则谜语形象地描绘出这里的地理和气候特点。

如今,太原卫星发射中心就位于岢岚县境内,距岢岚县城三十多华里。

这里无疑将成为我要为之奉献青春、奉献热血、奉献年华、奉献一切的第二故乡。

但是,这里的气候条件却比较差。有句顺口溜这样说:山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半年不见绿,半年穿棉袄。确实,除芦芽山深处外,到处是荒山。风也很大,特别是春季,刮起风来,黄沙弥漫,几步开外不见人影。无霜期又短,常常5月中旬还降雪,9月下旬又开始降霜。记得有一年,已进5月中旬,杨树叶子都绿了,突然从北边涌上来一股乌云,接着扬扬洒洒飘起了雪花。头天还是葱绿的大地,一夜间变成白色的旷野。长满绿叶的树枝,承受不了积雪的压力,「咔嚓、咔嚓」折断,一枝一枝掉落在地。即使在大伏天,晚上睡觉都需要盖上棉被。记得刚到基地的那几年,似乎气候更冷些,大夏天晚上在露天看电影都需要穿棉大衣。但任何事情都是一分为二的。这里无疑是天然避暑胜地,而且没有蚊子。如果体力好,每年的八月份可以登上芦芽山去采野生蘑菇,堪称绿色食品,鲜美可口。每年秋季,又可以上山采摘沙棘果,自制沙棘饮料,绝对天然营养。

说起缺水,更让人难以置信。虽然芦芽山山涧常年流水潺潺,但流量不大,流出山沟后渐渐减少,河床多有干涸。据说,当地老百姓祖祖辈辈人、畜同饮村口一个池子里的水。基地组建初期,上自领导下到战士也和当地老百姓一样,饮用村口池子里的水。做饭前,或者烧好开水后,要先行过滤。稍不留意,米饭里就会吃出羊粪蛋。基地建有许多边远小点号,有的小点号距基地机关一百多公里,且都是山路、土路,有的小点号只有两、三个人。这些小点号的饮用水,全靠汽车送。干部战士视水如油,格外珍惜,一盆水洗过脸再洗脚,洗过脚再洗衣服,洗过衣服再浇树。为解决水的问题,基地花费数年,组织挖沟埋水管子引水。水从几十公里外引来,到基地机关共需经过五次加压水泵。驻地天寒地冻,挖浅了还不行,工程十分浩大。当然,现在即使当地老百姓,也不再饮用村口池子里的水,自来水龙头已安装到家家户户。

由于无霜期短,许多高产农作物不能耕种。这里的主要农作物有:莜麦,胡麻,土豆,圆白菜。特别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前,部队的食谱十分单调,人称土豆、白菜、萝卜三大样,而且家家食谱一个样。有的人这样讲:土豆、白菜垫底,萝卜调剂,豆腐改善。逢年过节,为让大家改善生活,后勤部门调来各种各样的罐头食品,谁家如果来个客人,餐桌上除了土豆、白菜,就是罐头。干部回家探亲,也没别的好带,两个纸箱子一捆,搭上肩膀,前后各一个,里边装的全是罐头。基地有时候也从广州、四川用火车皮调些新鲜蔬菜,但千里迢迢,运到基地早不新鲜了。特别是冬季,豆角、韭菜冻得透明,青椒冻得像鹅卵石,扔到地上,「嗒啦啦啦」一滑好远。就这,大家也当作宝贝,买回去放在凉台上,或泡在冷水中慢慢解冻。营养根本谈不上,多少给孩子们解解馋而已。

我,就要在这里扎根,生活,迎接各种考验了。

四、迈开第一步

按规定,所有分到基地的大学生都要先到基层连队下放锻炼,为期一年。

我被分配到工兵营木材加工连。

说心里话,到基层连队熟悉一下部队生活是必要的,特别是像我这样从地方大学入伍的大学生,更有必要补上这一课。但当时的政治背景是,知识分子必须接受工农兵的再教育。对此,多少有些抵触。我也是贫下中农后代,入学后一直接受共产党的正面教育,就因为多读了几年书就和工农兵不一家了?我还不承认自己那么容易忘本。但在那个年代,这个想法只能藏在心底。

到木材加工连时,正值开午饭。指导员刘永伦留我在连部吃饭。那是我到部队后吃的第一餐饭,主食:二米饭;副食:鸡蛋、虾皮、青辣椒一锅炒。真的吃得很香,永远不会忘记!虽然小米还是陈旧小米,但掺上了大米,而且配上了可口的下饭菜。当然,更主要的是有到「家」的感觉,心情舒畅。

饭后,班长张可胜亲自带着几个战士把我接到班里。战士们给了我热情欢迎。这个帮着解行李,那个打来洗脸水,有的端来凉白开……一张张热情的笑脸,一副副可亲的面孔。但我心里清楚,自己是来「接受再教育」的,必须定好自己的位。

第二天是我入伍后难忘的一天。

那天,组织给驻地老乡割麦子。农民的儿子,割麦子早有锻炼,我不但会,自认为还是一把好手。我也知道,来到连队后全连都在身后看,一言一行逃不过众人的眼睛。因此,来报到的路上就想好了要认真面对并全力做好将要遇到的每一个「第一次」。头天班务会上的发言表态,自认为分寸把握得不错,既没有摆大学生的架子,也没有低三下四的虚伪,但那还不是真正的「亮相」,是骡子是马要看实际干得如何。今天割麦子是一个现实而严峻的考场,监考老师就是全连干部战士。我暗暗嘱咐自己:只能得满分,决不能不及格!

到地头后,我把手绢往左手腕上一系,弯下腰去,挥动镰刀,嚓!嚓!嚓!直向对面地头冲去。汗水流下来,左手腕一抹,头也不抬,腰也不直,丝毫不影响割麦子的速度。全连四个排,那天去了三个排,近百人,开始都争先恐后,很快拉开了距离。清楚地记得,有一名陕西籍战士割得很快,先后两次与我平行,企图超过我。我咬紧牙关,加快速度。两个回合下来,他认输了。到地头站起来一看,大部分还在地中间,只有少数人快到地头。我相信这场考试已稳操胜券,稍事休息后,又弯下腰往回割。

这个「亮相」在全连引起轰动。从此,全连上下一口一个「老刘」。

有一点我很清楚,第一步虽然是重要的,但光有第一步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紧接着迈好第二步、第三步,直至永远。你割麦子行,其他方面呢?

我们是木材加工连,一个大厂房里有两个大电锯、三个小电锯,一开工,「吱啦啦……」噪声很大。我的岗位在二电锯上,和其他战士一样,大圆木往怀里一抱,向电锯缓缓推去。一天下来,不仅腰酸胳膊疼,到晚上耳朵都嗡嗡作响,但毫不在乎。

站岗、种菜、打猪草,我样样不落后。有一次掏厕所,时值初春,粪便还冻着,我抡起镐头就刨,全不顾刨起的粪便渣子溅得一脸一身。

每次紧急集合,我不仅跟战士一样,摸黑穿衣服,打背包,还要背着比别人重而厚的大花被,从不掉队。

我还发挥自己的特长,组织晚会,教唱歌曲,出黑板报,甚至帮指导员修改各种文字材料。

指导员是年入伍的四川人,人很好,但讲话有点罗嗦。据说每年年终总结都很长,方方面面,一讲半天。大家也习惯了,只要是他做总结讲话,准备坐半天。晋西北高原天很冷,开大会就在饭堂,没暖气,生个铁炉子起不了啥作用。也没凳子,就坐自己的背包,还带枪。到饭堂后,值班员一声口令「枪靠右肩——坐下!」就等着听指导员啰嗦了!

年底,又到了年终总结的时候。一天,文书把指导员准备的总结稿拿来让我改。我一看,密密麻麻,50多页。这要讲多长时间啊!而且,需要讲得那么细吗?我一时有点为难。删减吧,担心有点不知天高地厚;马马虎虎看看吧,觉得指导员已经让文书拿来了,显然是对自己的信任。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初生牛犊的劲头来了,大刀阔斧,删除了一大半。文书一看,大惊失色:「怎么删了这么多?每次总结要讲半天的!」而后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把稿子拿走了。过了几天开总结大会,全连做好充分准备听半天。没想到,只用了一个小时,指导员把总结稿念完了!大家竟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等意识到真的讲完后,长时间地鼓起掌来!我清楚地看到,指导员忍不住擦了擦兴奋的泪水。

下放锻炼一年,我迈开了来到火箭城坚实的第一步。

五、长途野营拉练

年2月3日,基地组织千里长途野营拉练。目的地:文水县刘胡兰村,走去走回,时间一个月。

一听说野营拉练,人人摩拳擦掌,上下嗷嗷叫。我是一个刚入伍的新兵,深为能赶上这个机会而兴奋,像渴望战斗一样,期盼着这场考验的到来。动员会后,我抑不住激动心情,向党支部写了一份决心书,同时进一步表达了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决心:

『我是一个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新中国青年,旧社会的苦没有尝过,老一辈革命家走南闯北、出入于枪林弹雨的艰难没有经过。……一定要以打仗的观念指导这次野营拉练,自觉培养「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和勇猛顽强、紧张迅速的过硬作风,用实际行动写一份火红的入党申请书!』

绿军被仍没下发。我背着又厚又重的大花被,外加一双大头鞋、一件帆布雨衣、一袋米、一本『毛泽东选集』合订本、一枝步枪,当然还有牙具和换洗衣服。我是连里的宣传鼓动队员,还多带一个铁皮广播筒和一付呱嗒板。我边走边创作,跑前跑后宣传鼓动:

「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

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朔风吹,林涛吼,峡谷震荡;

解放军,钢铁汉,斗志昂扬;

不怕苦,不怕死,准备打仗;

抗严寒,化冰雪,胸有朝阳!」

「……」

野营训练是全面的。急行军、强行军、抢占山头、野炊、防空袭,都要搞。有时候,急行军、强行军安排在山路上进行,一个个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但基本上没人掉队。收容车就在部队后边跟着,谁都不愿意被收容。班长张可胜两个脚板底各打了一个核桃大的血泡,不但不坐车,还强行帮着体弱战士背枪,最多时肩上背着四支枪,雄赳赳,气昂昂,始终走在前边。我就以他为榜样:他能做到,我也能!一个月下来,我始终没有坐车,尽管脚底打了十几个泡。

野炊,不仅是对炊事班的锻炼,也是对每一个干部战士的锻炼。随身带着的刷牙缸子就是饭碗,就在冰天雪地、凛冽寒风中往嘴里紧扒,吃得慢点,「嘀嘀哒哒」出发号响了,只好边走边吃。

每晚的宿营地,由打前站的人员提前联系好老百姓的房子。到了驻地,尽管走了一天,十分疲劳,仍不怕脚疼不顾累,背包一扔,抢着找扫把、水桶,给老乡扫院子、挑水!夜晚还要站岗,既警卫部队的安全,又要给水井设岗,防止坏人投毒。拉练一个月回来,人人身上饲养了许多虱子。

说不苦、不累是假的。但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作为军人,这是基本的,必须的。真要打起仗来怎么办?只有平时多吃苦,打起仗来才能少流血。因此,不但不怕苦、不怕累,还自始至终乐观向上。拉练中我写了几首小诗,很能说明那种时的心情。

「天将晓,战士早登程。头顶晚冬漫天雪,身披凌晨透骨风。银野舞长龙。

天正午,队伍急行军。男儿解渴抓白雪,英雄擦汗扯行云。寒风一路吻!

午夜黑,宿营进山村。大娘烧炕送水热,书记问寒问暖亲。军民一家人。」

野营拉练于3月8日结束。这次拉练,留给我的记忆是永恒的,给我的教育是深刻的。

六、啊!巨龙腾飞

为了打破超级大国的核垄断,为了建立自己有效的核自卫力量,为了永远摆脱受辱受欺的命运,为了中华民族能在世界上扬眉吐气,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老一代革命家高瞻远瞩,做出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研制和发展自己的导弹、原子弹的战略决策。几十年来,举国同心,排除万难,终于在不太长的时期内突破了原子弹、导弹、人造卫星等一系列尖端技术,并在核、航天等高科技领域进入世界先进行列,开创了震惊中外的「两弹一星」和载人航天伟业。

可是,谁能知道,这中间付出多少心血和努力啊!

在火箭城,流传这样一个说法: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这话一点不假。有的人这样说:「从入伍到退休,几十年没爬出这个山沟。」更有不少人「子承父业」,不仅老子「没爬出这个山沟」,又把儿子留在这个山沟,而且儿子又在这山沟里生了儿子。

从年分配到基地,到年调离基地,20年间耳闻目睹了许多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的故事。

一位老司令员虽然家在北京,但和老伴儿一辈子两地分居。他先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工作,年调进岢岚山沟,一直干到退休。任职期间,到北京开会,往往会议一结束,回家跟老伴儿说声「我回基地」,提起包就走。对他而言,好像真正的「家」不在北京,而在基地。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一有空就到处转,哪儿的水管子漏水了,哪儿有棵树被老百姓的羊啃了,他最先知道。每年春季,他都手提铁锹,亲自上阵,带领干部战士植树造林。当年一个一个的荒山秃岭,现在早已是一片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大家每看到这些树林,眼前就会浮现出老司令员的身影。

由于长期两地分居,有的干部,孩子都上小学了还和自己的父亲感觉陌生,个别的甚至连爸爸都不叫。有一位干部回家探亲时在院子里劈柴。饭做好后,妻子有意让孩子去叫爸爸吃饭。孩子满脸不高兴地来到爸爸身边,硬梆梆扔出一句:「叫你吃饭。」当爸爸的虽然听到了,却装着没听到,依然干着手中的活,心里多希望孩子能喊出一声「爸爸」啊!孩子以为爸爸真的没听到,就又说了一声:「叫你吃饭。」爸爸为逼着孩子叫一声「爸爸」,依然低头继续劈柴。可悲的是,他的希望最终变成了失望,等了半天也没等出第三句话来,抬头一看,人早走了!那一刻,他哭的心思都有啊!

妻子来部队探亲,又是另一番凄凉。特别是远离中心机关的小点号,荒无人烟,有的女同志来队后,门都不出,整天望着窗外绵亘起伏的荒山掉眼泪。有位在小点号工作干部,妻子来队生产时由于心情不好,提前临盆,又值半夜,等打通电话,车到点号时,孩子已经降生。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大的牺牲。在岢岚山沟,最大的牺牲是下一代,是子女。由于中心地处深山沟,子弟学校的教学设施远不能与城市相比。尤其是师资力量差,大部分是部队家属,有的外语老师连发音都不准。也没有横向比较,一个年级就一个班,从小学一年级的四五十人,到高中毕业时可能减少到只有十几人。所以,每年高考,屡推光头,能考上个大专就算好的!难道我们的子弟中就没有一个上大学的料吗?这样的牺牲,是最让人揪心的!

但是,面对困难,面对牺牲,没有一个人叫苦,没有一个人退缩。献青春,献终身,献子孙,成为基地人的真实写照。正是这样一群义无反顾的创业者,实现了中华民族的巨龙腾飞!正是这些一代又一代的奉献者,让中华民族挺起了不屈的腰杆!

在基地的20年间,我荣幸地参加了多次各种型号的导弹和卫星发射试验任务。其中,最激动人心、最令人难忘的是参加我国首发洲际导弹全程飞行试验。

年5月18日上午10时,我国自行研制的洲际导弹腾空而起,经过30分零6秒飞行,准确命中目标,溅落于波涛汹涌的南太平洋;12分钟后,我国的打捞船和打捞直升机顺利捞起弹头。

我时任基地指挥控制站时统数传室政治教导员。我们室的具体任务是实施跟踪,传送数据。我为能有机会亲身参加如此神圣而光荣的试验任务而深感自豪。坐在机房,耳听着一声声口令,抑不住一阵阵内心激动。当指挥员通过调度宣告试验圆满成功后,我和所有参试人员一样,立刻欢呼起来,任激动的泪水在脸颊横流……

当天,我写下这样的诗句:

「像晴空猛然炸响惊雷,

轰隆的巨响震撼玉宇金霄;

像大海骤然跃出蛟龙,

平静的海面卷起连天波涛……

历史老人呀,快挥动浓重彩笔,

把这壮丽的画卷绘描;

大地山川呀,快把这醉人的喜讯,

向毛主席、周总理、朱委员长呈报!

听啊,巍巍峨峨的古长城在狂呼:

从此我们有了斩魔镇妖的宝刀!

看啊,滚滚滔滔的扬子江在欢笑:

今天谁还敢拿核武器向我们炫耀!

这是新长征路上又一朵鲜花,

芳香从戈壁滩散发到西萨摩亚群岛;

这是伟大祖国又一个第一次,

从西子湖到日月潭都洋溢着自豪!

来呀,且举起庆功宴上的高脚酒杯,

斟满太平洋的波涛;

来呀,且借来运载火箭的轰鸣,

作为祝捷大会的礼炮!

是庆贺胜利——

我国的洲际导弹试验成功了!

也是出征壮行——

扬鞭催马,奔向下一个奋斗目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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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刘世恩,笔名绵夫,男,汉族,山西介休人,年5月出生。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并分配入伍到太原卫星发射中心,历任宣传干事、政治教导员、宣传处长、团政委;年3月调国防科工委指挥技术学院任政治教员,讲授『军队政工史论』;年9月调国防科技大学,历任宣传处长、校政治部副主任、计算机学院政委。年授少将军衔。年6月退休。先后有多篇论文、散文、诗词发表。出版的主要著作有:『银河魂』(和刘凤健合著,年9月出版,军事科学院出版社);『大宇放歌』(年8月出版,解放军出版社);『大宇放歌Ⅱ』(年3月出版,国防科技大学出版社);『军校育才探略』(年6月出版,解放军出版社);『银河精神的形成与传扬』(年6月出版,国防科技大学出版社)。

来源

知彼(ID:zhibi)

本文首发于知彼

编辑

陈乐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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